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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之前:

是2017年的舊作,那時候的世界和現在很不一樣,口罩還沒長在所有人臉上,我們仍能夠自由移動到所有想去的地方,那時候的香港,還是我愛的模樣。所以權作一種紀念;本來發表的地方如今也不那麼自由,所以一直想著要為之找一容身之處,然後想到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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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明,這是一個非主流的番外,我個人很喜歡這種氛圍,但如果喜歡大團圓結局或是甜蜜蜜小生活的,就避開這篇吧。可我只能說,寫番外完全是一種被靈感砸中的瞬間,之前就算再怎麼想寫,也沒任何想法,然而就在昨天,飛也似地把腦海中的畫面勾勒下來。感謝主席喜歡,哈哈~



        妳……過得好嗎?



        床榻上人影一個旋身,引來一陣驟咳。

        外頭人兒急急推開房門:「婆婆--」

        「不礙事兒。」她揮了揮手,順著女人的攙扶坐起身來。

        「飯菜已備妥,等孩子的爹從市集上回來便可--」

        女人話還未完,門外院落已傳來一陣騷動,接著一個小身影朝她懷裡飛奔:「奶奶,餅,黑……餅!」

        「旭兒,別莽撞,奶奶不舒服。」跟在後頭的樸實男子撈起話還說不清的小小娃兒,跪坐她面前,「娘,身子可好些?要不我讓媳婦把飯菜端進房來?」

        「行了,」她露出疲累一笑,「一年之末,哪有一家人不團圓的團圓飯呢?都出去,我著好衣裝就來。」

        不敢違逆母親,男子牽扶妻小出房門。他知道母親無論何時都要維持最體面的樣子,因為……出門前他回望,果然,又見母親望著首飾盒裡那已陳舊的髮簪兀自出神。

        女人在房門外問起事來,男子應答的聲音斷斷續續:「……嫁來幾年,妳還不知道嗎?今天,是父親……」

        房門內,年邁的她穿好衣裳,對著鏡子,那已褪色的髮簪卻是怎麼也簪不對位置。



        「還是得我幫妳吧!」那人總是笑著這樣對她說,一把搶過那雕工繁複的簪子,卻一邊端詳,「這都舊了,改日我給妳買新的。」

        「別浪費錢,我就愛這舊物。」那人的眼光在鏡子裡直勾勾地望著她瞧,她巧笑倩兮地回望過去,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和那人眼神交纏,不顧那秀荷妹子老作膩歪狀的抗議。

        「有閒工夫在這兒磨蹭,倒不如去陪陪妳家夫君,我看他就要上我家裡討人了,唉我是招誰惹誰,得吃這麼一個大悶虧!」那人睇著眼睛壞笑著,她也「嫁雞隨雞」地輕笑起來。

        「可惱妳們這對惡質夫婦!」打從秀荷出人意表地偕伴回到全州,這些年她所受的嘲笑沒少過,「申兄也就罷了,姊姊妳也--」

        話沒說完,一雙厚實大掌搭上秀荷雙肩:「好了沒有,日已過午我好餓!」

         「我嫁你是為了當煮飯婆嗎?」秀荷氣虎虎地回身,卻在看到那張大大笑臉時又軟了語氣。

        小倆口就這樣歡天喜地離去,她與那人目送著微笑著。

        「幸好,是這樣的結局啊。」

        「妳說,荷兒喜歡的類型,怎麼就有這麼大差異?」曾經,放在心上的是溫文儒雅話不多的譯官少爺;如今,嫁的卻是個大孩子般的歡喜冤家。

        「這就是另一段故事了,歲月,總是會給人意料之外的禮物。」她應答著,側過臉看向那人眼角旁有歲月留下的紋路,悄悄笑了。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是了,那時候她們還在全州,總以為那樣快樂富足的日子會永遠永遠,後來,爺爺奶奶相繼病逝,作坊易了主人;後來,秀荷終究依了崔老爺的心願,與夫婿回平壤府去;後來,她發現那人總是悶悶不樂。

        「畫賣得不好?」她放下手邊物事,坐下來婉言勸慰,「這幾年農產欠收,又有旱災,咳--」

        話沒說完,她卻狂咳起來。前陣子病了一陣,消瘦許多,好不容易在那人奔走請大夫熬藥看顧之下變得好些,可偏落下這咳嗽不止的病根,加上這些年生計不好,有時連吃個飽飯也成問題。因此天氣一變,她便格外容易犯這毛病。

        「跟著我,還是讓妳受苦了……」那人看她如此,總是難受得過意不去,「妳本來可以過更好的生活、有個完滿家庭,卻因為我--」

        「畫工郎這麼說,我真要生氣了!」忍著咳,她瞪起依舊美麗的眼睛,厲聲道,「好日子,壞日子,不都是日子?是我選擇了畫工郎,是我選擇了如此相守的生活,豐年,咱們一起享福,凶年,就一起忍耐著等待。難道,畫工郎此番嫌棄了,竟是要趕我走?」

        「我沒那意思!妳知道我總是感激妳在我身邊……」那人急著要解釋,卻被她轉而趨緩的話語打斷。

        「是因為,申大人身故的消息吧?」

        那人一愣,看向角落檀園先生寄來的信札,頓時明白了她的聰慧。

        「收拾了這裡,我們回漢陽看看。」她道,諒解地看向她始終珍視的那張臉孔,「他畢竟是養妳多年的父親,我知道畫工郎心裡還是惦念的,回去祭拜他吧。況且都這麼多年了,不會有人在意我們的。」

        那人聽了,沒有多說話,只是那握著她手心的力道好緊、好緊。直到現在她也還記得,那人手中薄繭粗糙而溫暖的觸感。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眼下的生活會不會截然不同?離開全州,才知道其他地方也受著荒年災厄之苦,不管當朝掌權者誰,受苦的永遠都是百姓。饑餓、疫病、盜賊、家破人亡,沿路所見教人不忍。回漢陽拜祭了申大人,那人與她不敢在京城多做停留,本是怕滿街故舊認出她們,最後那人卻悵惘發現,許是時間過得太久,世事變化得太快,曾經她倆都在漢陽名滿一時啊,可如今已似前塵一夢。

        「潤……潤福,你們離開漢陽也已十餘年,當今主上早不計過往舊事,不如,你們就在城裡住下,我也好有個照應?」兩鬢斑白,檀園先生卻還是那個檀園先生。

        然而她們婉謝了檀園好意,決意先北上探探秀荷再回全州。卻沒想到,這個決定,差點讓她懊悔終生--趕路途中,她們遇上了盜匪,滾下山前為了救她,那人拚著命擋了森冷冷的一刀!

        幾乎是抖顫著替那人料理背上皮開肉綻的傷口,她要自己不能多想不要多想畫工郎會不會就此離開她……豆大的眼淚滴在那人傷口敷料上,忍著恐懼也要把那人搶回來。這天地間,她就只剩下畫工郎呀……

        不敢數算過了多久,那人終於哼著痛著醒來:「妳……妳沒事嗎?」

        一直以為自己是堅強的那個,卻在那人的第一句問話裡崩潰失聲。淚眼迷濛中她才發現,只擁有彼此的她,原來多害怕失去;可是,總有一天她會失去。

        「對不起讓妳擔心,我答應妳,一定會好好保重,我,會比妳多活一天。」看著她不解的淚眼,那人虛弱的笑了,不解釋。那人相信她懂。

        只是,說過的話,怎就作不得數呢?



        過了近半年,傷好了之後,她們終於回全州去,並且作了一個天大的決定。

        「娘--」頂上依然稀疏的兩歲小娃兒衝來她送自釀酒的酒肆,「彈琴,旻兒要彈琴!」

        孩子身後是一臉無奈的那人,嘴皮上那兩撇鬍子貼的倒是越見爐火純青了。忽而,她便想起記憶裡那只出得起五兩的少年,忍不住的笑。

        抱起娃娃,她笑容裡多了些慈祥:「怎不跟隔壁大嬸好好玩兒?跑來娘這。」

        娃娃只是扯著她的衣領笑,那人代替回答:「金大嬸好說歹說,旻兒總是吵著要來找妳,不得已,去畫坊尋了我來,把這小子送回了。」

        兩年前,她們的大決定,便是一起養個孩子。回全州的路上,她們遇見了被棄的旻兒--饑饉年歲,這樣的悲劇總是層出不窮。襁褓中的旻兒哭得低啞,小小的臉蛋被風吹得凍紅,於心不忍,那人與她決定帶著這個小娃兒一起生活。

        「本來我從沒想過,會當一個人的--」那人望著她懷裡吃了羊奶,滿足睡去的旻兒,有些彆扭地說不出那個字。

        「我也從沒想過,這一生,除了畫工郎以外,我還會有別的……家人。」她輕輕道,有些出神地看向嬰兒紅撲撲的臉頰。

        知道她想起了過去、想起半年前差點失去唯一的恐懼,那人悄悄握住她手:「從今天開始,我們做他爹娘吧。現在,我們守著他、護著他,以後我們老了,換他帶著兒孫,繞著我們吵吵鬧鬧要糖吃。在這個家,誰也不孤獨,誰也不害怕。」


        
        就這樣,養著孩子過日子,旻兒一天一天大了,她們也被歲月染白了頭髮。

        一直以為,這樣的生活會終久,那人會一如諾言,守著她,守著旻兒,守著這個家。她總是太相信命運和善的那一面。

        秀荷一家趕來探視的時候,已經是二月中。

        「姊姊--」已年過半百,秀荷還是哭得不能自已,倒是要她攙扶了。

        「妳哭什麼?畫工郎說過,她會比我多活一天的,她不會食言。旻兒,去喚你爹來,徒兒來了都不知道要快回來招待呢。」

        「娘,您別這樣……」十六歲的大男孩紅著雙眼。

        「姊姊,申兄已經走--」

        她忽爾狠狠打斷秀荷:「不要說出來!」

        「娘--」

        「姊姊--」

        「除夕那天,畫工郎說過上市集賣完畫,買完黑糖餅就回來的……」想到那人竟孤伶伶倒在冰冷的雪地裡,躺了多久也沒人知道,她便心痛得要瘋狂,「我怎麼就……就不知道她病了呢?」

        「這不是妳的錯,我們都老了,總有一天會走到這一步的。」秀荷流著眼淚,忍不住擁抱同樣斑白頭髮的她,低聲在耳邊說道,「至少,妳守住了申兄一生都想保住的秘密,送申兄走完這最後一程。」

        聞言,為了送走那人而強撐的所有堅強與偽裝,終於在故友懷中全數卸下,她放肆地痛哭一場。



        如今,又是多少年過去了?旻兒長大成人,也娶妻生子了,除了旭兒,她們家過幾個月還會再添一新娃呢。正如那人所言,以後換旻兒帶著兒孫,擠滿這屋子,吵吵鬧鬧要糖吃。

        她掏掏衣袖內袋,還好媳婦兒記得先替她備塊旭兒愛的黑糖餅,否則她這個奶奶當得可真失職。

        「奶奶,快點!」早在門外等不及的旭兒終究還是拉開房門,奔了進來。

        「婆婆……」挺著大肚的媳婦兒在門外一臉惶恐,深怕落得責罵。

        「沒事兒,」一把摟緊懷裡心肝,寵溺地看著早已啃起餅來的愛孫,「是我人老了不中用,動作慢,餓壞了孩子。」

        「怎麼這麼說,娘哪裡老?等會兒還等您表演伽耶琴呢!您那指法可是一絕,這村裡誰比得過您!」眼看她望著孫兒笑,兒子扶起她來不忘獻媚一番,驅走感傷空氣。

        她瞋一眼:「你這小子,就會對你老娘貧嘴!」

        一家人於是便和樂融融地笑了,相偕走出房門,迎接又一個歲末與新春。關上門前,她回頭看了妝奩旁那人常用的小楷一眼。

        「對了,有給你爹準備一副碗筷吧?」

        「當然,爹永遠和我們一起。」



        如今,我過得很好。畫工郎,妳……看見了嗎?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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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ov 23 Wed 2011 23:57

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時刻,才能見到那顆星。比如,月色黯淡的時候;比如,其他星光不那麼耀眼的時候。

        「為什麼,人要擁有星星?」松鼠這樣問著。

        小女孩也不知道。

        然後,她想起了家鄉裡那些拿著證書的大人們,帶點得意的笑容:「
B612星球將為我所有。」

        「那麼,小王子與他的玫瑰花呢?」

        大人們只是敷衍的笑笑,並不真的在意,如果他們擁有了小王子的星球,那麼小王子將帶著他獨一無二的玫瑰去到何方。更何況,他們並不真的「擁有」那顆星。



        起初只是好心的指引。

        並非什麼都沒有,然而這裡依舊是荒原。小女孩不明白,為什麼她的熱氣球會停在這裡。白天陽光太過炙熱,小女孩必須找些方法,才能躲過被太陽烤乾的命運。只有在夜裡,她試著找到來時方向,一步一步踽踽獨行。

        可是,原野四望無際,到底該走去哪裡?她好像還能聽見,故鄉海邊一陣陣浪潮洶湧的聲音,但這裡沒有大海,只有看也看不到盡頭的草叢、沙礫、石子。當狂風吹起沙子吹進她眼睛,當腳底終於連同鞋跟一起被磨破,小女孩忍不住蹲下來無聲哭泣。

        「我可以幫妳些什麼?」

        小女孩止住眼淚,望向聲音的來源。那是斜掛在天邊的一顆星。星星閃爍著不特別耀眼的銀白光芒,藏身在黑色天空中一整片的星河裡,很難被人注意。

        「你……在跟我說話?」

        那顆星快速地閃了兩下,像是對她眨眼睛。

        「沒有人和我說過話。」小女孩指的是這裡,「我想回去,我不能在這裡,我很孤獨。」

        「在這裡,沒有人是孤獨的。妳當然也不是。」那顆星的聲音很溫柔。明明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卻近得像在小女孩眼前。

        「該怎麼辦?我不知道回去的方法,你……能不能帶我回去?」

        那顆星暗了一下,沒有回答。

        小女孩等了很久,等不到答案,只好站起來低頭往前走,不再看向那溫柔的光芒。

        「我不能帶妳回去,」當那顆星看見小女孩眼中的失望,連忙補充,「妳也知道,我不過是一顆星星。但是我知道,每一段旅程,不管已知或未知,都有它的任務與意義。這個問題的解答,必須由妳自己來尋找。不過妳不用擔心,這段時間,我會陪著妳。雖然,我並非每一天都會出現。」

        說完,那顆星靦腆地一笑。

        「我不懂你的意思……為什麼?」

        「因為這段時間裡,我,屬於妳。」

        因為短暫而有限期,所以美。那一瞬間,小女孩彷彿又聽見,拍打著岸邊的,心裡浪潮的聲音。
2011/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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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久遠的前情提要:善華對蒔兒秀彬的破局感到自責,決心離去,然而離去前又約秀彬到江原道走跳;蒔兒找到修誇壞掉的高殷禑,坦承自己無法釐清對泰賢的感覺,又因為還和曹秀彬糾纏著無法立刻做決定,卻使得泰賢暗暗決定去杜拜(因此遂了女四角黃靜茵想跟泰賢到一個沒有熟人的地方嘿嘿嘿的心意)。消失的兩個月我被一堆事情塞滿,包括學業跟實習。每天回來都累得一躺在地上就睡著,可是心裡還是惦記著很久沒澆水因此暫時停止生長的瓠瓜小姐啊!!是說好不容易寫出了二十四,卻無法保證下一集出刊日,真是一件很囧的事。不過,說好的事我還是會努力達成的!畢竟喜歡做的事,再累也覺得很有意思啊~最後,祝大家幸福,噗。



        早春的陽光透入玻璃帷幕,朴蒔兒坐在空無一人的會長辦公室裡等待,一邊環視整個空間的富麗堂皇。這裡的擺飾風格跟瓜州的社長辦公室如出一轍,她卻不再覺得突兀或不耐,反而有一種從容的熟悉感。習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啊。

        「喔,妳來了。」辦公室大門被推開,南宮美人行色匆匆的走進來,邊對後頭的人交代事情,「……就是這樣。好了,李秘書先出去吧。」

        朴蒔兒拿起身邊的資料袋正要站起來:「會長,這是這一季的營運財報,跟您要我準備的資料──」

        「妳先等等,我還有個電話要打。」南宮美人示意她坐下,旋即又投入另一陣忙碌中。

        朴蒔兒依言安靜坐著。今天是匯報季度工作的日子,用了幾天準備資料,她一大早搭車北上,按照約定的時間來會長辦公室等候。然而母親一進辦公室便忙個沒完,早會之後又被別的要事延誤了與她相約的時間,朴蒔兒已在此等候近一小時,如今都近午了。幸好她之後沒別的行程,多待一點時間也不要緊。

        自從接手會社職務之後,她才明白維持一個公司的運作要花多少時間與心力。於是面對母親的忙碌與分身乏術,她終於能多一點體諒與包容。或許,這就是母親執意讓她任職管理階層的用意。

        「好了,把東西拿來我看看。」掛了電話,南宮美人出聲打斷她的分神。

        她趕緊整肅表情,遞上文件資料。

        經過一連串戰戰兢兢的報告與討論,終於換來南宮美人滿意的點頭:「這個構想不錯,就照妳說的試試。對了,中午我約了張理事吃飯,妳也認識,要一起來嗎?」

        她遲疑了一陣,搖搖頭。

        「知道了,那妳中午自理吧。」意料中的拒絕,使南宮美人不以為意,收拾著桌面卷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跟母親的關係彷彿和緩了許多。儘管那些命令式的語句依舊,她卻不再感到疏離與隔閡。待她終於習慣了會社的營運模式之後,母親對於她的經營策略不再事事監管,只要求她定期回報,甚至有時還會參與討論她的新構想。曾經覺得遙遠的母親,如今好像離她近了些。

        「對了,爸爸幾點的飛機?」明天就是週末,母親要她來總公司作匯報的時候,順便要求她來首爾家裡待到週日,因為父親要回來了。

        「喔,聽說杜拜的廠有點問題,妳爸的行程被延誤了,大概要下禮拜才能回來。妳如果不想待著,先回去也不要緊。」南宮美人停頓一陣,像是想起什麼,「說到這個,李室長……我是說泰賢,聽說他有可能被調派到杜拜,妳知不知道?」

        沒預期母親會提起這件事,朴蒔兒愣了一下。

        「他沒告訴妳?這也真奇怪,你們不是好朋友?」南宮美人挑眉,回想起蒔兒大一那年社團營隊出事,她在醫院裡第一次見到泰賢的情景

        「他……他已經確定要去了嗎?」

        「具體申請程序我不清楚──」

        母親還在說些什麼,可是朴蒔兒已經聽不清楚。一直到這一秒,李泰賢要離她而去、要走向很遠很遠的地方這個事實,才切切實實的撞進她腦海。和李泰賢最後一次見面那晚,他落寞離去的身影多麼孤單,然後,心酸的感覺猛然攫獲住她。

        倏忽,敲門聲打斷了南宮美人的話語。只見李秘書推門欠身:「會長,該出發了。」

        「嗯。」南宮美人應了聲,正準備出門,又似不放心,轉頭看了朴蒔兒一眼。只見朴蒔兒低頭不語,神色錯雜。南宮美人沉吟一會兒,露出了然眼色,悄然離去。



        李泰賢坐在辦公桌前整理上午開會的資料。正午時分,其他人都去吃飯了,偌大的空間安靜下來,多了點孤寂感。他望著桌上那張已經簽了名的申請表發愣,今天是遞交調派文件申請日期的最後一天了,他還在等什麼呢……

        「李室長……泰賢,幸好你還沒走!」從隔壁部門走來,黃靜茵見其他人已不在便改了稱呼,笑問,「聽說你決定去杜拜了,真的嗎?」

        李泰賢沒有回答,卻下意識地拿起文件夾蓋住桌上的申請表。

        「你還沒交件嗎?遞件期限是下午四點。」靜茵說著,皺了皺好看的鼻子,「我下午會去海外部,我幫你交吧。以後的日子,就多多拜託──」

        她話語未歇,卻被一陣由遠而近的雜沓腳步聲打斷。兩人一起望向門口,然後,李泰賢一愣。

        「朴……社長?」黃靜茵率先認出來人。

        「泰賢,你……有空嗎?我有話跟你說。」沒有理會黃靜茵,朴蒔兒站在門口定定說著,接著,一步步走向李泰賢。

        李泰賢面色凜然,看著向他走來的蒔兒,沒有說一句話。

        終於來到他面前,朴蒔兒伸手抓住他衣袖:「我已經跟秀彬哥……分手了。」



        週末惠化洞的話劇劇場裡,李泰賢與朴蒔兒喜歡的劇團正演出新一檔喜劇劇碼,引來觀眾笑聲連連。相較於明亮的舞台,坐在觀眾席裡的她的側臉被光影投射,顯得明暗不一。李泰賢微微側首覷著她,只見朴蒔兒像是什麼煩惱也沒有,專注望著前方,偶爾蹙著眉頭,一會兒又隨著台上的表演哈哈大笑。

        太過美好了,李泰賢反而有點不習慣。昨天以前,他還為了離去與否苦苦掙扎:想著她那只能守望卻無法碰觸的美麗,因為得不到所以痛苦得想割捨;下一秒卻又憶起這些年他們一起經過的種種,捨不得離開而無法決定。然後,她來了。
對他說,她跟曹秀彬分手了。

        「調派的事,你已經決定了嗎?」朴蒔兒看著他,面色有點蒼白,「可不可以……不要去?」

        即便是正午,頂樓天台的強風依舊帶著早春的冷冽。她在說什麼?是挽留他的意思嗎?他有些聽不清。

        「留下來,拜託。」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在朴蒔兒眼底望見閃動的水光。

        或許,他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等待蒔兒前來挽留他。所以才會猶豫到最後一天,都還無法果斷地作出決定,所以才會在她一開口,便毫無骨氣地決定留下。

        惠化洞的小劇場,是他們大學時代最常流連的地方,如今,更是他們成為戀人後,第一個約會的地點。「戀人」這個概念,讓李泰賢有點恍惚。他們真的是戀人嗎?當她主動來到他身邊,他卻無法開口向她確認,他們現在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當時要說會等她的話呢?結果,卻把自己困在這個進退不得的處境。如果開口的話,蒔兒會不會覺得他在逼她?畢竟,她才跟曹秀彬分手不久……可是,如果不問的話,他又該如何定位如今的他們?

        分神之際,他沒發現演員們已經連袂出來謝幕。察覺他分心,朴蒔兒用疑問的眼神覷他,李泰賢只得心虛地跟著觀眾們鼓掌致意。

        「接下來要去哪裡?」走出劇場,朴蒔兒回頭問他。今日的約會,說好行程全給他規劃。



        結果,他們來到位在景福宮附近的三清洞。三清洞保留了許多朝鮮時代高官貴族居住過的韓屋,在上個世紀七零年代,曾是政府高層人士舉辦國內外重要會議的場合。然而隨著時代改變,那些保有古樸特色的屋瓦變成一家家獨具個性的咖啡館或藝廊,街道兩旁種植成排高大的銀杏樹,午後陽光穿透樹葉灑落下來,親吻著愜意漫步的行人。

        從藝廊走出來,路上隨處可見拿著單眼相機的男子,四處取景,為戀人拍照的模樣。男人與女人相互凝望,旁若無人卻又悄無聲息的微笑,好像世界都不存在、好像四周只剩觀景窗裡的她與手拿相機的他。如此專心一志只看望著對方,這就是愛嗎?朴蒔兒靜靜走著,想不起上一次和秀彬哥這樣地相處是什麼時候。

        怎麼可能不感傷?然而,此刻更多的是恍惚。

        「蒔兒!」泰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一回望,發現他手裡竟也拿著輕薄的相機,正對著她按下快門。

        「欸!你每次都這樣,專挑別人轉身的時候拍照。」雖是這樣說著,朴蒔兒仍湊上前,看向螢幕裡的自己。

        這是她嗎?轉過身的那一瞬,與圍巾密密糾纏的她的長捲髮被風揚起,望著鏡頭的眼神帶著飄忽,似笑非笑的嘴角柔和了臉部線條。畫面中的女子,與吐露春意的三清洞街頭諧和地融為一體,看起來多美。這是她嗎?還以為,在鏡頭的逼視下,她應是倉皇而憔悴的。

        忽而想起過往。每當他們一夥人出門,泰賢總是這樣,透過鏡頭,靜靜望著她。那些照片,也是這麼美吧?都說照片是攝影者心意的展現與投射,那時候總以為是他技術好,如今才明白,這是怎樣的心意。朴蒔兒的心,被這樣的溫柔觸動了。

        「怎麼只拍我?」她問。那嗓音,柔和地像春天的風拂過銀杏葉的聲音。

        李泰賢只是笑望她一眼,復又檢視方才拍成的風景。

        「給我。」沒等他同意,朴蒔兒逕自拿過他手裡相機,調成拍照模式,將鏡頭對準他們兩個。

        「幹嘛?」

        「笑一個。」朴蒔兒奮力伸長手臂,一邊調整角度,「你這樣照我不是很無聊嗎?仔細想想,我們的合照好像不太多呢。哎,你不要亂動。」

        挨在身後,朴蒔兒微捲的髮絲隨風飄拂,搔得他發癢。

        「我來吧。」最後,還是李泰賢一把接過相機,拍下兩人歡快笑著的模樣。

        陽光傾斜了,影子拉長了。走得累了,他們走進一家外牆爬滿藤蔓、典雅古樸的韓屋咖啡館。坐在靠窗位子等待的瞬間,她與李泰賢靜靜對坐,不發一語。橫在他們之間,是再安寧也不過的自在氛圍。放鬆下來,她竟然有點睏了。

        彷彿在杳無人跡的寒凍荒原裡踽踽而行,走得太久了所以麻木地不覺疲累。而今來到他身邊,放下那些糾結不再思想不再理會,朴蒔兒才發現,她有多渴望這種讓她心安的陪伴。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朴蒔兒說不上來。然而,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這一刻停留得久一點。



        送她到了朴家大宅的門口,天色已經黑了。

        「真的不進來嗎?吃過晚飯再走吧,我媽看到你,一定很高興。」

        沒有一般戀人分別時的離情依依,朴蒔兒一如往常的問句,就像他們依然是朋友那樣。

        今天的她,覺得開心嗎?一路上她什麼也沒表示,只是像朋友般一前一後的走著,像朋友般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對話。對比之下,一整天心懷期盼而患得患失的他,是不是顯得有點傻?思及此,他忽爾落寞了。

        「沒關係,妳進去吧。」他擺了擺手,轉身要走。

        「今天……謝謝你。」

        李泰賢點點頭表示聽見了,旋即走向來時路。街燈照在路上,顯出深深淺淺的影子。走過了這寧靜的住宅區路口,再往前,就是車水馬龍的大街了。突然,他聽見朴蒔兒在後頭喚他,夾雜追著跑來的腳步聲。

        「怎麼了?有東西忘記──」驚訝地轉過頭,話沒說完,卻因為朴蒔兒握住他的手而停頓了。

        「你是不是……不高興?對不起我……」像在思索怎麼形容才好,她的眼神有些苦惱,「讓你不開心,真是對不起。你知道的,我的表達能力很差對吧?但是,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很喜歡──」

        這一次,換她的話語停頓在李泰賢的懷抱裡。

        可以了,這樣就可以了。感受她髮間頸項傳來的暗香,感受她輕靠在他腰間的雙手,那些落寞與負面的情緒便瞬間離他而去。他真的很沒骨氣吧?沒骨氣得很幸福。

        佇立在街邊的戀人沉浸在湧動的美好裡,因此沒有注意,一輛眼熟的黑頭轎車,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蒔兒,還有……泰賢?你們怎麼在這裡?」南宮美人疑問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支持我寫這集的超級大理由:這張照片。他們兩個也太可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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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不知道多久,2324集竟然有上架的一天!當飛雅把24集交出來時,在下真是嚇了好大一跳呀~想不到飛雅在冗長苦悶的實習生活中,仍然努力把24集寫完了!(同樣領略實習之苦的在下,不禁想給她一指!!)接下來就是25集的誕生啦~雖然在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生出25集,不過作人要有信用,相信瓠瓜小姐一定會出現結局的~敬請大家密切關注!!!



        待曹秀彬回到瓜州已是深夜時分,他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車站,猶豫是否應該就這樣放棄回家。

        善華離去後,再也沒有回來,直到火車緩緩駛離月台那刻,曹秀彬才猛然驚覺這趟出遊的動機。原來……這是一趟離別之旅,得知善華的用意,他好想立刻衝下車,但火車早已加速奔馳。她一個人究竟能去哪裡?想到這裡,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助感攫上心頭。曹秀彬在下一個停靠站匆匆下車,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江原道車站,然而一切就如他所想的,善華早已不見蹤影。

        曹秀彬拜託了站務人員,調閱班車離開以後的所有監視畫面,但是無論如何檢閱,就是不見善華的出站紀錄,這說明,她早已搭乘列車前往其他地方了。然而茫茫人海,她能去哪?又要像以前一樣,過著在街頭晃盪的生活嗎?她有朋友可以接濟嗎?雖然在這裡沒有太多的朋友,但他相信,她只要願意躲藏,是絕對不會被任何人找到的。最後曹秀彬只能無奈地搭上最後一班列車,頹喪地回到瓜州。

        接連幾天,曹秀彬像發了瘋似的尋找善華,無心工作,更無心思考其他問題,但是無論他如何翻遍車站、農田還是市場,就是沒人再見過善華的身影。她能去哪呢?會不會只是回家了?即使內心有千百個不願意,曹秀彬還是決定要問出善華的下落,他鼓起勇氣牽著腳踏車,來到朴爺爺的農舍,毫不猶豫地舉起右手,按下了電鈴。

        不一會兒,朴家農舍的大門被緩緩開啟,只見朴蒔兒憔悴的面孔映入曹秀彬眼簾。

        「好……久不見。」一見到朴蒔兒,所有決心立刻消失無蹤,這就是曹秀彬始終不願意前來的原因。



        曹秀彬與朴蒔兒並肩漫步在田間小徑上,一切風景如昔,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她看起來瘦多了,是因為那件事嗎?這些日子看來也沒有睡好,想必是十分煩惱吧?看著朴蒔兒,曹秀彬感到一陣心疼與懊惱,自己到底是個怎樣的混帳,竟然讓一個女孩子這麼傷心難過。

        「最近……還好嗎?」尋找善華的念頭一時被拋到腦後,曹秀彬關心地問起蒔兒的近況。

        「善華,她失蹤了。」那天和泰賢分開後,朴蒔兒一回到家就聽說善華失蹤了。向來不曾晚歸的善華,直到半夜十二點都沒有回來,爺爺說善華那天只在桌上留了紙條,寫著要去趟江原道,便再也沒有回來了。

        得知好友失蹤的消息,朴蒔兒自然驚訝不已。她幾乎動用了瓠瓜會社的所有人力,四處尋找善華,然而還是沒有任何收穫。自從高殷禑的事情之後,她無法再承受任何朋友的突然消失,從小到大,朴蒔兒自忖對朋友都是仁至義盡,但是最近是怎麼了?朋友們一個個都變得好奇怪,先是高殷禑,然後是李泰賢,現在又是金善華,她覺得好累好累,好想休息一下,而這個時候,秀彬哥竟然又出現在她眼前。

        「我前幾天送麵包時,聽李大媽提起這件事了。」不知是怕蒔兒生氣,還是不想讓她再傷心,曹秀彬竟扯了個謊。

        「善華的事,的確不少人知道了呢……」聽到秀彬哥的說詞,朴蒔兒感到一陣糾心的疼痛。她早就知道了,這幾天秀彬哥瘋狂尋找善華的事情。

        就在善華失蹤的第二天,朴蒔兒到市場向李大媽打探消息時,李大媽突然猛拉著她讚道:「妳和秀彬對朋友真是好,今早秀彬還騎著腳踏車在這街上來來去去好幾趟呢!」原來秀彬哥早就知道善華失蹤了,那為甚麼沒和她聯絡呢?懷抱這樣的疑惑,朴蒔兒到了
Close To You,卻聽見秀彬哥每天騎著腳踏車尋找善華的消息。既然如此,那為何沒來敲朴家農舍的門,是因為不想見到她嗎?那麼今天會出現,也只是為了找善華嗎?看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看著曹秀彬臉上不自然的表情,突然間,朴蒔兒覺得有些好笑,原來他們兩人現在只是在演一場戲。

        「我是想來問問……妳有沒有打聽到善華的下落?」絲毫沒有發現朴蒔兒異樣,曹秀彬繼續裝作不在意地詢問道。此時天空下起了細雨,他一如往常般,溫柔的為朴蒔兒打傘。

        「我已經聯絡總部了,希望能在首爾那邊找找看。」朴蒔兒又是一陣心痛。兩人再度見面,就只是為了談善華失蹤的事嗎?

        「嗯。」善華果然沒有回來朴家農舍。眼前一片黑暗,彷彿是唯一的燈火突然熄滅般,曹秀彬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內心只想著善華一個人在韓國,會如何無助和孤單,而他卻連如何找她都不曉得。

        兩人無語的走在田間,各自懷著心事,細雨依然下個不停。

        「你就只是為了善華而來嗎?」一路看著秀彬哥憂鬱不語的表情,朴蒔兒再也受不了,主動開口提起了那件事。

        面對朴蒔兒突如其來的質問,曹秀彬沉默了。這幾天,自己的確被善華失蹤的事情沖昏頭,至於那件事,竟然已有許久都不曾浮現於腦海,他明白,不是自己不再在意這件事,只是內心早已有了答案,即使那是個無法說出口的答案。

        面對曹秀彬的沉默,朴蒔兒的心像死了一般。原來這幾天,秀彬哥都不是在煩惱他們之間的問題,而是在擔心善華的下落。他不是說要好好冷靜想想嗎?但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只有她一個人在傷心難過嗎?看見秀彬哥發瘋似的尋找善華,內心也明白了大半,一切早就都變質了吧!只是朴蒔兒還有些不甘心,還想作一點點最後的掙扎,然而換來的,卻是秀彬哥這種態度,她為自己感到不值。

        朴蒔兒突然停下腳步,一語不發。曹秀彬見狀,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卻也想藉這個機會,說出內心真正的想法。

        「秀彬哥,我們分手吧!」終究還是朴蒔兒先開了口。細雨依舊不停,她第一次覺得天空怎能如此該死的應景。

        聽到這句話的曹秀彬,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沉默著。

        即使秀彬哥什麼都不說,光是看著他的表情,朴蒔兒也明確地知道──這陣沉默就是答應的意思。突然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湧上她心頭,原來分手不是想像中的那種感覺,沒有氣憤,也不是難過,只是有種淡淡的窒息感。

        「終於說出來了呢。」原來人到了這種時候,還是可以笑得出來的。朴蒔兒邁開腳步,走出雨傘能遮蔽的範圍,淋著細雨,轉身給曹秀彬一個從來未見的大大微笑。

        「嗯,終於說出來了。」拿著傘的曹秀彬,沒有移動,也沒有表情,只是吶吶地回應道。

        「那……你送我到這裡就好,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可以了。」那陣難以呼吸的感覺,漸漸化成眼淚,和著雨水,在朴蒔兒眼眶裡打轉,但她告訴自己無論如河都一定要忍住。

        聽見這話的曹秀彬,除了沉默,終究什麼也無法說出口。他萬萬沒想到,最後是由蒔兒講出這句話,而他聽到這話時,卻只能應和著:「下雨呢,這把傘,你還是拿著吧。」說罷,走上前去,硬是把雨傘塞進朴蒔兒手中。

        朴蒔兒接過傘,低下頭,強忍住湧出的淚水,兩人就這麼沉默對站著。

        「那,保重。」最後,還是曹秀彬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保重。」這句話說出來後,就是真的再見了。儘管再怎麼痛,朴蒔兒依然決定笑著向秀彬哥道別。

        曹秀彬點點頭,轉過身,一步步緩慢地往來時的路走去;朴蒔兒也轉過身,往接下來要走的方向前進,走了兩步,她不捨地回頭看向後方,只見曹秀彬依然走著,那道淋著雨的背影,顯得格外哀傷落寞,然而身影越來越遠,曹秀彬卻始終沒有回頭看過一眼,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不見,朴蒔兒才再度緩緩的邁開腳步,一面大哭,一面默默走上回家的路。



        傍晚,善華來到首爾,高聳參天的大廈依然令她感到暈眩,手裡緊握著一張紙條,這可是在此地的所有依歸,一定要保管好。她重新確認了紙條內容,上頭清楚的寫著金賢俊和崔勝熙的住址和電話,一旦有事就能立刻聯絡他們。  其實早在善華計畫江原道之旅前,就已聯絡過他們了,請他們在首爾安排一處落腳之地,沒錯,她早就準備要離開了,因為只有退出,才能讓所有事情回到正軌。

        拖著簡單的行李,善華行走在首爾街道上,雖然之前早已來過,但她依然很不習慣,汽車太多,行人太多,一切顯得如此擁擠。才離開瓜州不到一天,她就開始想念那裡了,而現在的瓜州早已掀起風暴了吧!想到這裡,善華感到有點抱歉,卻又無可奈何。畢竟除了朴蒔兒和曹秀彬之外,瓜州在地的大嬸大伯們都非常照顧她,而這樣突然的不告而別,肯定傷了那些老人家的心。

        她走進便利商店,簡單買了郵票和信紙,草草地寫下幾行字,找了郵局投遞。這封信是要給朴爺爺的,朴爺爺待她有如親生孫女,即使明知她來自神秘的朝鮮,身份也很特殊,但從不過問她不願提起的過去,只是毫無保留的接納她。這份恩情,是她無論如何也回報不完的,基於這個緣故,善華還是無法讓朴爺爺替她擔心。

        走出郵局,善華感到安心許多。不管如何,她相信瓜州那邊的風暴終究會過去,來到首爾之後,就要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了!她依約抵達金賢俊指定的咖啡廳,由於朝鮮特務的身份,連尋找住處都顯得格外困難,因此特別請託金賢俊代為出面,果然不出多久,就得到了好消息。

        她不在意房屋大小,也不講究採光格局,只要能低調安靜的生活就好,最好是個能讓她忘掉瓜州一切的地方。

        正當善華出神思考時,咖啡廳的門鈴框郎一聲,只見兩名身著黑色西裝,表情嚴肅的男子走了進來,一個劍步來到善華面前。

        「妳是金善華?」其中一位身材魁梧,濃眉薄唇的男子開口問道。

        「是。」這是金賢俊聯絡的房東嗎?怎麼看起來不像善類?善華雖然納悶著,卻還是答腔了。

        男子一聽,濃濃的劍眉聳了聳,什麼話也沒有多說,就從口袋掏出手銬,一把捉起善華手腕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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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上的前情提要:曹秀彬變心說分手,李泰賢衝動大告白。臥底馬呀最近發生了好多事。先是0612去看了我十年來默默愛著的老周,然後0613去北車面交拿MW一週年紀念冊,順便見到了幾個陌生又熟悉的朋友,接著當晚就傳出了雙J同台的勁爆消息,致使我跟吾友老鄭會面熱談這件事數小時XD~是說第一次見到牛角真害羞,沒有很熱絡地跟妳玩耍金拍寫,噗,我想下次有機會我們應該能擺脫這尷尬的氣氛。我覺得我這次很快手啊~昨天開稿今天就寫好了,由此可見我有多逃避寫論文這件事,XD



        高殷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周圍聽得到熙來攘往的急促人聲,然而她的四周沒有別人,用來隔間的簾幕阻絕了她看向外界的視線。不過,手背上插著的點滴針頭解決了她的疑惑:她在醫院的急診室裡。

        可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裡?高殷禑有點恍惚,想起清醒前的最後意識,是她在借來練跑的賣場冰庫裡,邊跑邊哭喘不過氣。耳邊還依稀聽得見,電話裡傳來遙遠的尹承煥的聲音,那樣冷酷又決絕……

        忽然,病床邊的簾幕被拉開,一張焦急又生氣的臉龐躍然而現,是朴蒔兒。

        高殷禑愣住,然後悶悶地開口:「如果……妳要罵我的話,可不可以晚一點?」



        朴蒔兒辦妥了相關手續後,高殷禑被送進普通病房。大半天的奔波讓人疲累,朴蒔兒跑遍了瓜州的各大賣場,終於問到下落,卻是高殷禑昏倒被送到醫院的消息。由於高殷禑身上沒有證件,手機也沒電了,聯絡不到認識的人,賣場人員又不想把事情鬧大,沒有報警,幸而朴蒔兒剛好來了。

        推門走進病房,朴蒔兒依著高殷禑的請託,先不通知高爸高媽,但是,她要聽高殷禑的說法。

        「好了,妳罵吧。隨便妳要說什麼,我都不會反駁。」望住一直盯著她卻默不吭聲的蒔兒,殷禑自暴自棄道。

        朴蒔兒還是沒有說話,神情顯得複雜。

        「……欸,妳不說話,我要睡了喔!給妳機會,妳自己不把握的。」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們分手的事?」朴蒔兒開了口,卻不是責難她。

        然而,這樣的問話卻讓高殷禑沉默了。

        「這件事有一陣子了吧?我去首爾前就已經發生了,為什麼妳都不跟我說?」朴蒔兒表情嚴肅地追問,像是不容她緘默。

        「這個結果,難道不是妳和我爸媽樂見的嗎?幹嘛這個表情?」被逼得急了,高殷禑無法控制語氣,直到瞥見朴蒔兒凝重的眼神才改口,「對不起……我心情不好亂說話,不是針對妳。」

        「所以,妳明明已經和承煥哥分手了,卻又說要去跑什麼鬼馬拉松,只是為了賭氣?」

        沒想到,朴蒔兒這段話卻讓她頓住,然後眼淚便止也止不住地流下。

        她是為了賭氣嗎?好像是,卻又不完全是。那些在一起時說過的夢想,現在想起來,怎麼那麼像傻話?承煥哥說過,有一天,他們要一起去極圈。那時候,承煥哥做研究而她做他的副手,沒事的時候,兩個人可以手挽著手,一起看極光……結果呢?

        剛得知承煥哥取消回國計畫、反而加入安博士的研究團隊時,其實她生氣大過傷心,才會先提出分手。卻沒料到,他只是說,如果那是她的決定,他會尊重。

        這算什麼?她越想越氣,氣他任意毀棄承諾,也氣他毫不挽留,所以她才會衝動地以跑極圈馬拉松的方式向尹承煥宣告,她不會輕易放棄。如果他執意要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她也會跟去的。

        然而,她聽見了什麼?原來,承煥哥的離開,根本是出於她父母的威逼利誘!殷禑一直以為父母對她跟承煥哥的事沒有意見,所以不管她跟著承煥哥上天下地,他們也沒說過一句她的不是。怎麼知道,父母竟是從承煥哥那裡下手。跟爸媽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後,她只帶了一些錢和手機便衝出家門,開著跑車揚長而去。

        紅色跑車停在陌生的鄉間公路旁,她的思緒一片混亂,然後,她的手機響了,是承煥哥。顫抖著接起電話,想像他受到的委屈,她有好多話想問,也有好多話想講。可是,電話那頭他卻說:「不要再鬧了,趕快回家去吧,妳爸媽很擔心妳。」

        那麼久那麼久沒和她聯絡,卻是這樣冷酷的語氣……殷禑忍不住在電話裡和他大聲起來,一邊惱恨著他什麼都不說,一邊又說出她所得知的詳情。

        「都是我爸媽逼你走的,對不對?」她迫切地說著,希望得到他肯定的語氣,那麼這一陣子籠罩她的孤單與絕望便會離她而去。

        最後,他卻只是長嘆了一口氣:「其實……我們不適合,也許現在分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敢相信他會這麼說,她一個人坐在駕駛座裡,握著斷線的手機遲遲不肯放下。現在,她真的無處可去了……

        「本來不想讓妳知道的,怎麼曉得,是妳第一個找到我。」

        這好像是高殷禑第一次在她面前示弱,朴蒔兒聽著,於心不忍:「……為什麼不想讓我知道?」

        「或許……是因為嫉妒?」

        朴蒔兒不解。

        高殷禑別過頭去不再看她,眼神望向窗外漆黑夜色:「妳知道的,人啊,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他們希望朋友好,卻又不希望……朋友過得比他們好。是的,我嫉妒妳。妳學歷高,家世好,什麼都好,就連戀情都一帆風順。我呢?呵呵──唉,我怎麼都說出來了?好吧,這下妳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了,我是一個卑鄙的朋友,不配妳對我好,妳可以討厭我。」

        高殷禑自我厭棄般地說著,忽然感覺她的手被朴蒔兒握緊,回過頭,對上朴蒔兒晶透的雙眼。

        「……高鸚鵡妳這個大白癡。」朴蒔兒罵了她一句,然後自嘲一般苦笑起來,「如果,妳知道我最近發生什麼事,就不會羨慕我了。秀彬哥他……他也是莫名其妙想跟我分手。」

        朴蒔兒大致提了她和曹秀彬最近的問題,高殷禑聽了頻頻皺眉:「唔──好吧,這件事聽起來也很慘,這一方面算我們打平。」

        蒔兒被她逗得噗哧一笑。這傢伙還真是有本事,原來壓在心上覺得透不過氣的事,被她一講,好像也沒這麼嚴重了。

        「那妳之後有什麼打算?真的要離家出走嗎?」朴蒔兒問。雖然高家父母或有不對,那也是出於對殷禑好的立場。

        「我不知道。」她的行蹤被蒔兒發現了,再躲下去也沒什麼意義,「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會找承煥哥好好問清楚的,妳也知道,就這麼放棄不是我的風格。那麼妳呢?跟曹秀彬的事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裡,也不知道秀彬哥心裡到底作何打算,如今她只能被動等待。除此之外,另一個問題也讓她苦惱……朴蒔兒沉思一陣,還是決定告訴殷禑,「另外還有一件事。那天晚上,泰賢他──」



        走出上司的辦公室,李泰賢凝重的臉容透露一絲為難。下班時間一到,他立刻拿出手機按下快速鍵,不出所料,蒔兒還是沒接。

        最後一次和蒔兒的通話,她慌亂地說他們能不能只當朋友的問句刺痛了他,然而,已經作了決定的事,他不打算放棄。這兩天蒔兒躲他躲得徹底,儘管這些都在泰賢意料之中,還是不免有些難過。是不是……他做錯了?如果他一直堅守好朋友的位置,至少,她會接他的電話。可是,他的懷抱記得她的溫度,他的嘴唇眷戀她的氣味,對她的思念如此巨大,他怎麼還回得去所謂好朋友的關係?

        他不想逼迫蒔兒,但是,他能等到什麼時候?

        「泰賢、泰賢?」

        一旁傳來親切叫喚,驚動了還盯著手機沉思的他。

        黃靜茵不動聲色看著他急忙收起電話的模樣,手機螢幕上那張明媚的笑容她不陌生。

        「怎麼了嗎?」他問。

        「那個……我聽說了,杜拜開發小組的事,公司的推薦名單有你。」

        泰賢聞言臉色一僵。這件事這麼快就傳開了嗎?但其實,他還沒想好要不要答應,這一去,就是五年的時間啊……

        「你會去嗎?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她問道,表情帶著期盼。

        「還在考慮,」開發小組的確是個升遷的好機會,但是,這裡有讓他放不下的一切,「必須問過……我家人的意見。對了,妳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其實,我也在推薦名單裡。」她笑了笑。

        那笑容像開出了花,只可惜他心有惦念,總是看不見。

        「晚上有空嗎?一起吃──」

        「對不起我還有事,」迅速收拾了東西,泰賢看了看腕錶,「改天吧。」

        語畢,他匆匆離去,徒留一道悵惘目光在他身後,幾不可聞地嘆息。



        回家的路上,朴蒔兒疲倦地搥打肩膀。為了會社的案子今天跑了幾個地方,下班後又去探望回家休養的殷禑,真是奔波的一天。打過電話跟爺爺說今晚不回去吃飯後,她隨意在街上吃了些辣炒年糕充作晚餐。

        手機裡無數通未接來電,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打來的;不是秀彬哥。距離那個晚上已經兩天了,他心裡究竟想些什麼呢?那夜飛車趕來瓜州的泰賢,又是怎麼想的?還有她自己……或許最難釐清的,反而是她自己的想法。

        心不在焉走近家門,忽然,誰抓住了她的手腕讓她大吃一驚。

        「和我……談談好嗎?」寒風裡,泰賢不知站在農舍門邊等了多久,只見他的臉凍得發白,模樣看起來有些憔悴。



        街邊的布帳馬車裡,放下的塑膠布幔擋住了外頭冰冷的空氣。坐在紅色的塑膠桌前,等待吃食上桌的時間,兩人沉默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拿起桌上的燒酒斟了兩杯,朴蒔兒逕自喝著,忽而瞥見泰賢沒有動作:「你不喝一點嗎?天氣很冷。」

        「不了,我晚一點要開車回去。」

        「喔。」

        氣氛再度恢復靜默。兩碗熱騰騰的烏龍麵端上了桌,白煙蒸騰,變成她迴避泰賢視線的良好遮蔽。

        「那個……」他忽然拿出手機,把電池拔掉,「我有重要的事要跟妳講,妳可不可以先把手機關掉?」

        以為他要說什麼,結果卻是這樣的請求。朴蒔兒愣住:「耶……為什麼?」

        「呃,電視上不都這樣演嗎?每次主角們有重要的談話,就會有人來電干擾把他們分開,然後產生誤會,嚴重的話還會拖延好幾年。」

        「……我了解了。」原本凝重的氣氛被他這麼一說,突然變得有點胡鬧。朴蒔兒依言拿出手機,正要關上電源,結果,她的手機響了……

        朴蒔兒看著李泰賢有些鐵青的臉色,終究忍不住噴笑:「這個……是我設定看連續劇的鬧鐘啦,可以不用管它。我關機了,你說吧。」

        「妳知道吧?公司進軍海外市場的計畫,已經規劃好一段時間。」忽略剛剛的小鬧劇,他不打算兜圈子,直接道出重點,「上面打算派出一個開發小組去支援,我在推薦名單裡。我的意思是,我可能……被派去杜拜。」

        「喔……那、那很好啊,開發小組升遷快福利好,很多人搶著去呢,恭喜你。」

        「妳不懂我的意思嗎?那一去,就是五年的時間。」見蒔兒波瀾不驚的態度,他心急,「如果……妳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

        朴蒔兒聞言卻蹙眉。初聽到泰賢有可能被派去杜拜的消息,她心裡也是一陣吃驚,旋即想起一直在海外工作、長年不得見面的父親。如果他去了杜拜,是不是也意謂著,她很難再看到他……想到這裡她心裡有點難受。但是,泰賢會來問她,不也代表其實他是想去的嗎?她有什麼立場,以一己之私留住他?何況,朴蒔兒一點也不希望她變成阻擋他飛翔的理由。

        「不要這樣。如果你是因為我……我不希望你是因為我而被絆住。」她用筷子撥動著碗裡的湯麵,忽然有點食不知味。

        看著她一派輕鬆地說著話,眼神甚至從沒有望過他,泰賢有點灰心,煩躁地撥亂頭髮:「妳可不可以看著我!」

        被他話語裡的情緒驚起,朴蒔兒終於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他。他看起來瘦了些,下意識緊抿著嘴唇,那雙笑起來會彎成新月的眼眸,如今定定凝望著她。兩天前的夜裡,那眼神,曾用熊熊火光燒灼過她,那嘴唇,曾熱烈親吻她……要死了,怎麼會無端想到這個!她心慌意亂別過頭去,掩飾心裡的綺思。

        然而,她的動作卻讓李泰賢誤會了。她是不是,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他?

        「對我來說,那怎麼會是被妳絆住呢……」囈語般的嘆息,像是說給自己聽。本來他以為他可以等的,然而,現實卻迫使他作決定。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其實我不想逼妳的,我也知道我說過會等妳想清楚,可是……能不能告訴我,妳對我的想法,是什麼?」

        泰賢的問句讓她分神想起了昨日的談話。那時候,高殷禑問她對於泰賢的想法到底是什麼。說實話,她就是因為無法釐清,才決定問問高殷禑的,結果殷禑只是丟了一句玄之又玄的話──

        Listen to your heart.

        問題是,人怎麼能只聽從內心的渴望,而不顧世間運行的準則?後來,她給的答覆是她跟秀彬哥的問題還沒解決,所以對泰賢沒有想法也不能有想法。高殷禑說她是死腦筋,她無法否認,儘管,內心總是有些不明所以的騷動,日日夜夜煩擾著她……然而,只要還在一段關係裡,她就無法給泰賢任何答案。

        「對不起。」這句話的涵義到底是什麼,或許她也無法完全弄懂。

        但是,他把那句話聽成了完全的拒絕。

        安靜吃完已經冷掉的湯麵,沒等她阻止,他一口喝乾瓶裡大半的燒酒。醇厚灼熱的酒液流淌咽喉,辣出眼淚。李泰賢起身付了帳,掀開塑膠布幔,率先從溫暖的空氣走進冰寒,沒有看她。

        「……走吧,我送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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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寫這集的過程中,在下真是經歷了好多事情,不過現在終於塵埃落定了,接下來可以好好地悠哉玩樂一下啦!哈哈哈哈哈!雖然大部分的時間,在下都耽溺在看各式各樣的節目之中,但是依然努力把二十一集生出來(應該有拖稿一下下)經過這兩集之後,相信瓠瓜小姐的劇情也有了莫大轉向,請各位繼續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高爸、高媽,這是怎麼回事?」聽到好友離家出走的消息,朴蒔兒連忙放下手邊工作,飛車趕至夜明珠燈飾商社。

        只見高殷禑的母親雙手捂著臉不斷哭泣,而高社長則在一旁皺眉安慰,這是朴蒔兒從來沒見過的場景,向來不曾讓父母親傷心的高殷禑,怎麼會突然離家出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蒔兒,殷禑有和妳聯絡嗎?她消失好幾天了。」高爸爸滿臉愁容地問道,連日來因為擔憂女兒,讓正值壯年的他顯露出老態。

        朴蒔兒搖搖頭,蹲下身安慰不停哭泣的高媽媽。高鸚鵡究竟怎麼了?她平時是像隻脫韁野馬,對父母的訓誡也是左耳進右耳出,高爸高媽雖然無可奈何,但大多是由著她,像她跑去美國找承煥哥,父母就算不同意也沒有多說什麼,不過這次又是發生什麼事情,讓她就這麼不聲不響的消失?朴蒔兒一面撫著高媽媽的背,一面尋思著。

        「都是我們的不好……」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高媽媽,哽咽地說道。

        「那孩子,難道真的為了那個男人跟我們嘔氣?」聽到高媽媽這麼說,高爸爸的眉頭略略收攏,一股怒氣隱約在臉上蔓延。

        那個男人?是承煥哥嗎?朴蒔兒猛然想起高殷禑與承煥哥分手的事,還記得最近一次見到她時,分明已經和承煥哥分手好一段時間,卻始終沒有告訴她,最後還是泰賢轉告才知道的。現在想想,那一臉沒事的表情,反而更說明了高殷禑內心的受傷,但這段期間自己也身陷風暴之中,一直沒有再去關心,也沒時間好好和她聊聊,然而看著高爸說話的神情,難不成他們倆分手的事情和高爸高媽有關?

        「高爸高媽……」為了避免觸怒眼前兩位長輩,朴蒔兒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的意思是,殷禑是因為承煥哥才離家出走的?」

        聽見這番問話,高殷禑的父母彷彿被刺中般,良久良久,都不再說話。直到最後,高爸爸才頹喪地承認:「其實承煥是被我們逼著離開的。」



        朴蒔兒走在回會社的路上,終於明白高殷禑離家出走的理由。原來承煥哥突然決定到極地進行研究,是高爸高媽出資贊助的,為了就是逼他遠離高殷禑,好讓他倆戀情能逐漸冷卻,而承煥哥也明白自己這樣的研究性格,無法給女友帶來世間所認為的安定與幸福,於是選擇默默扛下誤會,單方面向高殷禑提出分手。原本剛分手的前幾天,高殷禑雖然傷心但也沒說什麼,沒想到,就在高爸高媽偶然的一次談及這個話題時,竟被她聽見了……朴蒔兒明白高殷禑一直很喜歡承煥哥,也能理解高爸高媽的擔憂,畢竟當初自己也是懷抱相同想法,反對過這兩人的交往,只是沒想到承煥哥竟然選擇這種方式離開,獨自跑到極地進行研究……說到極地,高殷禑之前說過她準備要去跑極地馬拉松,而且經常在大賣場的冰庫練習,該不會……



        Close To You

        深夜裡,善華站在緊閉的大門前,舉著右手,還是不曉得該不該敲門。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聽到曹秀彬要和蒔兒分手,便沒有多想地跑來這裡。她想問問秀彬哥,他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因為她的緣故而吵架?但,如果秀彬哥問起她怎麼知道此事,她又該如何回答?

        就在善華思考該不該按下電鈴時,卻見
Close To You的大門緩緩打開,曹秀彬一臉憔悴地自門後出現:「妳……怎麼會在這裡?」

        自從向蒔兒提出分手後,曹秀彬腦中總是浮現她傷心痛哭的模樣,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讓一個這樣好的女孩子受傷?他氣自己還是被自卑感打敗,也氣自己為什麼無法解決兩人溝通上的問題,更氣的是,他竟然發現自己,對提出分手這件事沒有絲毫悔意……也許,連內心都覺得分開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想到這裡,曹秀彬就感到萬分沮喪,原來自己不知在何時早已走遠了。他決定走到外頭,好好冷靜地想想,沒想到善華竟然出現在他眼前。

        「我有事要問你。」這次沒有閃避他的眼神,善華直勾勾地瞪著曹秀彬,領著他來到前院,彷彿想對質一般。

        無預警地乍見善華,曹秀彬感到身體有道電流從通過,說不上是欣喜還是驚愕,但見她了那沒有笑意的表情,只能傻傻地問道:「什麼事情?」

        「你為什麼跟蒔兒提分手?」善華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出口,旋即又後悔了,她發現自己根本不想知道任何答案,無論秀彬哥的理由是什麼,最終傷心難過的還是自己。

        果然是這個問題。曹秀彬神情一黯,像是想躲開什麼似,但面對善華的逼問,他還是開口:「我們之間有些問題,彼此冷靜一下,這樣比較好……」

        「你知道蒔兒有多傷心嗎?她回到家以後一個人躲在房裡哭,也不敢讓我們知道。」想到朴蒔兒傷心哭泣的模樣,善華不禁怒從中來,向來溫柔的秀彬哥為什麼要這樣傷害她?

        「從首爾回來之後,一切都變了,我和蒔兒的確有必須解決的問題……」

        或許不是變了,而是一開始就存在的問題,只是他始終想要忽略。然而不等曹秀彬說完,善華就急急打斷:「藉口!」

        見善華如此怪罪於他,曹秀彬也有些動怒。說實話,分不分開是他和蒔兒的私事,她三更半夜跑來就是要質問他嗎?她又有什麼立場呢?雖然,曹秀彬也承認提出分手,還有一個自己目前還不願面對的理由。

        「不過去首爾幾天,能有什麼一定要分開才能解決的問題?」善華逼問著曹秀彬,好像只要他倆沒事,她內心的罪惡感就會少一點點。

        「其實,我也不敢確定,這是否只是我和蒔兒的問題……」曹秀彬知道,內心還有另一個答案,但他終究沒有說出來,因為這樣只會讓善華增加更多的罪咎。

        「不要再說了!」聽出秀彬哥話裡的端倪,善華內心明白了大半。只是那句「是不是因為我?」始終問不出口,像是魚刺般鯁在她的喉嚨裡。她終究還是成了破壞者。如果沒有之前那些事,秀彬哥和蒔兒一切都還是會好好的吧……想到這裡,善華內心默默的作了個決定。

        「對不起……」曹秀彬只能選擇道歉。其實他明白這不是誰的錯,只是不曉得為什麼,還是想跟善華說聲抱歉。



        那晚,兩人都沒再說話,善華頹喪地回去後,只是傳了一封簡訊,要曹秀彬明日陪她去個地方。



        隔天一早,曹秀彬依約來到瓜州車站,只見善華已背著行囊等在門口,一見他的到來,嘴上便勾起那抹淺淺的微笑,昨晚的事就像一場夢。

        「車票已經買好了,至於目的地是哪,你就先別問,陪我就是了。」不等曹秀彬開口,善華像是什麼都準備好了,只要他靜靜陪在身邊。

        明白善華的個性,如果她這麼說,那任他怎麼問也不會有答案的,曹秀彬點點頭,只笑道:「嗯!那我們走吧。」

        由善華領路,兩人步入車站,走上停妥在月台邊的列車,曹秀彬瞄了下列車上標明的目的地,只見列著「江原道」三字,原來善華想去的地方就是江原道!一瞬間,那日的記憶湧上曹秀彬心頭,雖然好奇善華出遊的動機,但今日既然只是個伴遊者,他也不便開口詢問。一路上,兩人無語,曹秀彬戴上耳機閉起眼睛養神,而善華也只是一逕看著窗外風景,直到列車緩緩駛近江原道的車站。

        「這裡是我除了首爾、瓜州之外,唯一到過的地方,但上次太過匆忙,總是沒機會好好參觀。」甫走出車站,善華向曹秀彬解釋般的說道。她的神情,就像是來拜訪一位久違的朋友。然而令人費解的,還是這趟旅遊的動機究竟是什麼?

        「這裡的確是很棒,看來妳是要我當導遊吧?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聽出善華話語背後的意思,曹秀彬顯得輕鬆許多。原來是想要帶她四處玩玩啊。也是,畢竟上一趟行程時間太短、意外太多,根本無法好好參觀。

        雖然一直想再來江原道看看,但是善華一點也不清楚此地有哪些景點,面對曹秀彬的問題,她也只能搖搖頭說道:「不知道哪裡好玩。」

        見善華一臉茫然,曹秀彬感到有些好笑,竟然想來玩卻又沒任何計畫,還真不像她以往俐落的作風。然而適逢寒冬,過低的氣溫使得遊人無法進行室外活動,看著江原道滿地靄靄白雪,曹秀彬想起一個很好的去處。

        就這樣,兩人在車站旁租了汽車,朝著江原道山區駛去。汽車行駛在彎曲的山路上,路旁盡是佇立著筆直的針葉林,原本光禿醜陋的枝幹卻因數量龐大而顯得壯麗,這裡的冬季和朝鮮同樣是整片銀白大地,但卻沒有朝鮮那份始終抹滅不去的寒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形的溫暖,彷彿冬季只是為了迎接萬物萌生的春季,暫時讓世界休息的時光。

        不一會兒,汽車來到一間座落在樹林間的咖啡廳前。那是一間有著北歐建築特色的咖啡木屋,兩層樓的高度配上大片落地玻璃,讓冬季較為稀薄的陽光依然能夠盡情灑落,讓滿室的佈置不因寒冬而顯得黯淡。

        「以前我每次來江原道,一定會到這間咖啡廳。」這裡可是沒有帶任何人來過的秘密基地呀……曹秀彬仰頭望著木屋,不知為何,內心洋溢著溫暖的感覺。

        「原來還有這種地方。」雖然到過首爾,但當時總是為了出任務而去,善華不曾想過,自己有天竟然能在咖啡廳裡,不用擔心殺手、不用分析情資,只是悠閒地坐在那裡,喝著剛磨好的咖啡。

        曹秀彬領著善華走進咖啡廳,當屋裡的暖氣與咖啡香襲來的瞬間,善華以為自己置身在天堂。隨意找了空桌坐下,善華像是個好奇的小孩東張西望,她從來沒進過真正的咖啡廳,唯一喝過的,也就是當年在秋田的那杯奶油咖啡以及瓜州路邊販賣的普通咖啡。她從不知道,原來咖啡豆在被研磨的過程中,竟能散發如此香甜的味道,更不知道,原來從咖啡廳裡看出的景色,竟然那麼美麗。那份充斥在空氣裡的幸福感,像是一股巨大耀眼的光圈,壟罩著她,教她幾乎睜不開眼。

        看著善華滿意張望的模樣,曹秀彬也一掃之前陰霾,笑道:「這裡可是我的秘密基地,還沒帶朋友來過的。」的確,即使在跟蒔兒交往期間,他也一次都沒想到這個地方啊。

        「原來如此。」雖然沒有多作表示,但善華內心卻十分激動。是了,這就是她今天出遊的目的,一天就好,屬於他們兩人獨有的時光。

        善華一口一口小心地喝著,深怕杯子見底了,這段美好時光也就隨之結束。

        曹秀彬看著窗外天氣如此晴朗,雖然氣溫偏低,但不到外面走走也實在是可惜了美景。

        「怎麼,到外面走動一下如何?」曹秀彬起身,不由分說地拉起善華來到戶外,享受江原道的冬陽。

        他俯下身,隨手捏成一個雪球,正猶豫著要不要丟向善華,竟覺一陣冰涼從頸後襲來,猛一回頭,只見善華朝著他咧嘴猛笑,這是他從沒見過的笑容,那麼的絕美,彷彿天生與銀白大地原就是一體。曹秀彬楞在原地,隨即又被一顆遠方襲來的雪球擊中,不虧是護衛隊出身,被打到的瞬間還真不是普通的痛!這一擊,也讓曹秀彬清醒過來,連忙回擊,兩人就在雪地裡像小孩兒似的打鬧起來。好像唯有如此,才能忘卻所有不愉快的回憶;好像唯有如此,才能忽略這原本是趟悲傷的旅行。

        直到天色逐漸昏暗,兩人才決定罷手,曹秀彬舉起雙手求饒的模樣,逗得善華哈哈大笑。正當他轉身準備返回咖啡廳時,突然,有一雙手從背後將他環住。緊緊地,像是再也無法放開他一般,用力地抱著。

        然後,他聽見一陣幽幽的啜泣聲,自背後傳來,說著:「一下就好,只要一下就好……」



        夜深了,曹秀彬與善華兩人驅車回到江原道火車站。因為那個擁抱的緣故,令兩人陷入了尷尬的氣氛,一路上都沒有人開口,只是安靜地開車、還車然後買票。坐在候車月台上,最後還是曹秀彬突破了僵局,他自背包裡拿出一個紙盒,慎重地交給善華,說道:「給妳的。」

        善華納悶地接過紙盒,拆開來看,只見一個精巧的小型咖啡磨豆機擺在裡頭,這是……送她的嗎?

        「妳不是很愛喝奶油咖啡嗎?有了這個,就可以自己磨咖啡了。」曹秀彬說道,他終究掛記著這件事情呢。

        善華怔怔地看著磨豆機,卻連謝謝都說不出口。是啊,有了這個,以後就可以自己作奶油咖啡了,以後該輪到自己來作了……

        此時列車緩緩進站,兩人分別站起身,曹秀彬率先步入了車廂,而善華卻在車門前停住了,她想起什麼似的道:「我忘了個東西,你先上車吧。」不等曹秀彬回話,善華扭頭就走,就在她轉身之際,他彷彿看到一抹淚痕自她臉龐劃過。瞬間,曹秀彬竟有種訣別的錯覺。

        最後,事實證明那並不是錯覺。因為直到火車啟動,善華都沒有再出現過,也不曾再回到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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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善華秀彬江原道偶遇情愫暗生,蒔兒泰賢大街上打鬧戀人未滿。橫批:失德配對成形了!(大誤)話說主席在十九集的碎碎念說到的「匏瓜筆記」,我要說明一下:某天我看過了十九集初稿以後,深夜裡忽然有了新想法,於是立刻拿來日記小本子,就著床邊檯燈把關於十九集與二十集的設想寫下來,一路寫到天亮,然後立馬逼迫主席照著我的筆記更動劇情,理由是「這樣接二十集才順」←仔細想想我真是個機歪的人XD~感謝主席沒有討厭我。(也不可以在心裡偷偷偷罵我!!)重點是我一開始在標題的地方寫「匏」瓜筆記,寫完立刻發現謬誤,所以還在「匏」上面打個X,一旁註解:「還寫成阿嬤的名字XD」(我阿嬤名字有「匏」這個字),噗。



        忘了是怎麼回到家的,朴蒔兒渾渾噩噩走進房間,連燈也忘了開。黑暗中,隨意擺放在地上的靠枕差點絆倒她,朴蒔兒只是無意識的把它挪開,失神地坐在地上,背靠著牆。

        善華站在門外,沉靜的臉龐佈滿憂心。朴蒔兒怎麼了?

        「蒔兒,我可以進去嗎?」

        善華低低的聲音驚擾了朴蒔兒,她才剛應聲,房間的燈就被打開,瞬間的白熾光色讓她有點不適應。

        「妳……還好嗎?」善華跟著坐在地上,關切地凝視著她,「沒什麼事吧?」

        或許是善華的眼神太過明亮,她竟然有點想逃避:「呵、呵呵……我沒事。哪會有什麼事?妳別擔心。」

        出身北方護衛隊,擅長觀察人心的善華,又怎會看不出她的隱藏?然而,善華只是靜靜地望著她,一語不發。

        善華的凝望卻讓她感到不自在-朴蒔兒最怕陷入那種逃無可逃的不自在-她試著轉移話題:「對了,這幾天在會社忙著,都忘了問妳,妳母親的事安頓好了嗎?上次妳去江原道的時候,我應該陪著妳的,那裡妳也不熟……可是,那時候我剛好在首爾,趕不回來。」

        「沒關係,我都處理好了,妳不要放在心上。」見她提起早先江原道的事,善華才想起,她一直沒向蒔兒解釋,包括……與秀彬哥一起回來、恰好被蒔兒撞見的那一幕,「會去江原道,是臨時的決定,那時妳剛好不在,所以我只告訴爺爺一個人。隊長……我是說,我以前的上司,他有要事到江原道。後來我才知道,他帶了我母親的骨灰過來──」

        身為長女,為了給母親與弟妹更好的生活,善華義無反顧加入了護衛隊。受盡一切苦難訓練也不要緊,就算要她做出泯滅人性的事,她也無所謂……只要能讓母親與弟妹過得好,她可以忍受。然而,匈牙利的任務失敗以後,她的命運像被投入深不見底的漩渦,只能任由水流沖激打轉,無從抵抗。先是被關進暗無天日的牢籠裡,然後被放逐到天寒地凍的日本秋田,而她的家人,卻無辜成為國家挾持要脅她的代罪羔羊。那時候,護衛隊長跟她說,只要能抓住金賢俊,那麼她在匈牙利的失職可以被原諒,隊長也會保障她家人們的安全。可是,隊長沒有守住對她的承諾,她的家人,全因為她而死了……

        後來,選擇拋棄國家、拋棄信仰,全然拋棄過去之後,善華從沒想過,她還有機會把母親接來身邊。

        「對不起,沒能好好守護她們。」護衛隊長神情肅穆而悽惻,向她說著遲來的抱歉。

        她只能不發一語的搖頭,接過母親的骨灰罈,緊緊抱在懷裡,想像著勞苦一生的母親,以她看不見的方式,給她一個安慰的擁抱。就是在那時候,滿眼淚水的她走在漫天雪花裡,遇見了如冬陽一般溫暖的秀彬哥。

        「巧的是,在那麼遠的地方,竟然還會碰上秀彬哥。秀彬哥去首爾探望妳之後,接著趕去江原道叔叔家幫忙,我們才在路上遇見了。原本我當天就要回來,被大雪耽擱了,所以晚了一天。」悄悄隱去在叔叔家發生過的事,善華解釋著,想起那天她與秀彬哥一道回來時,蒔兒愣然的神情。是不是因為她沒把話說清楚,所以蒔兒暗自介懷、卻又不敢說出口?「秀彬哥趕去探望妳的時候,把貨車停在火車站裡,所以從江原道坐火車回來後,秀彬哥又順道載我回來。」

        「嗯。」朴蒔兒點點頭,然而,聽見秀彬哥的名字讓她變得有點僵硬。

        「知道我母親的事以後,秀彬哥也幫忙我找了可以安置的墓地。託他的福,母親才能盡速安頓下來。」忽然,她想起秀彬哥不容拒絕的態度,溫柔中帶著強悍,太像那個人了……那個人也是這樣,總在無意間,對她太好。

        「這樣嗎……真是太好了。」朴蒔兒笑著,那笑容看起來卻帶著勉強。

        「是啊,真是太好了。秀彬哥……秀彬哥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訓練有素地壓抑情緒,善華低頭輕聲說著,像是說給蒔兒,也像說給自己聽,「他的心很溫暖,妳和他在一起……會很幸福的,妳要好好把握。」

        沒想到話才說完,突如其來的啜泣聲,震驚了善華。只見蒔兒不知何時哭得滿臉淚痕,左手摀著臉也遮不住斷斷續續的哽咽。

        「妳怎麼啦?」善華驚慌著問。是不是她說錯了什麼?

        蒔兒只是一逕的搖頭,沒有回答,任由眼淚不斷滑落。終於還是撐不住,早在酒吧裡和秀彬哥對坐時強忍的情緒,隨著善華的話語崩潰。

        朴蒔兒提包裡的手機鈴聲適時響起,解救了善華無措的窘境。蒔兒拿出手機,與善華一同望見來電者,是李泰賢。

        她還猶豫著放任來電鈴聲響徹,善華已經起身:「妳接電話吧,我先出去。」

        待善華走出房間,掩上房門,蒔兒才按下通話鍵。

        「……喔,是我。」抹去臉上淚痕,卻掩飾不了哭過的嗓音,「沒什麼……沒有,嗯,我今天已經收到了。」

        也許是出於擔心,善華關上門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

        「對。」蒔兒低聲回應後,房裡又是好長一段沉默與吸鼻子的抽氣聲,「我沒事只是……也許,他想跟我分手。」

        聽到這裡,門外的善華緊握拳頭,一如朴蒔兒剛回來那樣,渾噩而凝重地走回自己房間。



        駕車狂飆至瓜州的路上,李泰賢一連闖了好幾個紅燈。踩著油門的右腳幾乎不曾放開,緊握方向盤的指關節透著青白。他眉頭深蹙,第一次惱恨他離蒔兒那麼遠。

        蒔兒壓抑卻又忍不住低低哭出聲的嗓音,似乎還在他耳邊迴盪,那樣悲傷的聲線,糾結了他的心。

        原本以為他夠理性,可以遠遠看著,保持好朋友的分際。可是,電話裡蒔兒的哭泣聲讓他焦急地不顧一切,抓著車鑰匙便衝出門,不管現在開車過去時間已經很晚、不管明天還要上班,他只想飛奔到蒔兒面前,確認她沒事。

        夜路裡,前頭的車順從交通號誌轉成黃燈放慢車速,李泰賢跟在後面,只得緊急煞車,讓輪胎磨擦地面傳來尖銳聲響。看著遲遲未變色的紅燈,他煩躁的捶打方向盤。他媽的曹秀彬,到底對蒔兒做了什麼!

        到達瓜州時夜已深,農村的住戶們多已熄燈休息,太過安靜的夜晚,反而讓他不敢用力呼吸,就怕驚擾到已經睡去的鄰居。把車停在朴家的田地邊,李泰賢撥電話給蒔兒。這次,鈴聲沒響多久就被她接起來。

        「是我。妳可以出來一下嗎?我在瓠瓜園附近。」壓低著聲音,他無暇顧及蒔兒怎麼想。今天如果不見到她,他無法靜下心做任何事。

        沒想到他真的來了……方才電話裡,他肯定嚇了一跳吧。相識這麼久,她卻很少在他面前失控。最近是怎麼搞的,老是被泰賢看到她各種鬼樣子?

        「你車開太快了,這樣很危險。」從掛電話到泰賢出現眼前,他只花了不到平常三分之二的時間。她感動之餘,更多的是擔心。

        李泰賢沒理會蒔兒的責備,逕自拉過她前後端詳。縮在厚厚棉帽舖棉外套裡,她看起來比平常嬌小,紅腫的眼睛與鼻子還有哭過的痕跡。他看著,不由得心疼。

        「妳真的沒事嗎?到底──」語氣焦急,他得忍著,才不至於在蒔兒面前大聲斥責曹秀彬的不是,「還是……要不要我去幫妳跟他談談?」

        聽他這麼說,朴蒔兒急忙搖頭:「我沒事,真的。不管怎樣……那是我跟秀彬哥之間的問題,我必須自己面對。」

        「是不是他還記恨著上次在首爾的醫院裡,會長那樣對他?」見她沒把話說清楚,泰賢只能揣測,「或是,他對妳有什麼誤會或不諒解?」

        「不是……不是那樣的,你別瞎猜。」其實,她自己也搞不懂他們之間,到底怎麼了?然而,望著眼前泰賢一臉心焦的模樣,朴蒔兒百感交集:為什麼……泰賢總會適時出現在她最需要的時候,讓她依靠?生病的時候也是,這時候也是……為什麼,最該出現的那個人,卻總是缺席?

        在她還沒意識自己又紅了眼眶時,竟先感覺到,她被攬進一個熾熱而溫暖的懷抱裡。

        「不要,再哭了。」

        被他緊緊擁住,朴蒔兒左耳貼在他胸口,聽見低低嗓音混合心臟跳動的頻率,從胸腔傳來,震撼她耳膜。她不敢妄動,就這樣待著,放任眼淚恣意奔流。夜風呼嘯而過,感覺得到他手臂收束得更緊。她攫住他衣角,捏在手心裡,恍惚間,沒發現自己過快的心跳。

        如果是小說,這時候李泰賢心裡的旁白應該是「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如果是戲劇,這時候李泰賢的面容應該是深情中帶著一點對未來的茫然。然而,此刻擁抱著蒔兒,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再清楚不過。

        今晚是個無月之夜,沒有月亮的黑色天空,看得見耀眼閃爍的滿天星斗。一如他終於在重重迷霧中,看清自己的心意。飛車趕來的路上,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好像被抱住很久,又或許只是短短一瞬,朴蒔兒忘記了對時間的正確觀感,只記得他雙手撫在她背上,隔著衣服仍帶來厚實暖意。直到感覺一陣寒冷,這才發現他放開了她,原本難以歇止的眼淚,不知何時已悄悄停住。

        「好一點了?」伸手撫向她臉頰,抹除冰涼水痕,李泰賢定定看著她。

        他的手心過於溫熱,他的眼神過於認真,察覺這一點,朴蒔兒這才驟然清醒。眼前氣氛太古怪……她是怎麼了?他又怎麼了?不該這樣的──

        「每次我有事,你總是第一個趕來。」她開口,試圖用安全的話題,驅散橫亙兩人之間的什麼,「我真幸運,有你這個朋友。」

        李泰賢卻深深凝望她,眸底彷彿有火光:「妳知道嗎?我有多希望,不只是妳的朋友。」

        抹去淚痕的他的手,還停留她面頰。他低下頭,似珍惜似承諾,吻在她唇上。



        窩在辦公室高大的皮沙發裡,朴蒔兒對著桌前報表上的數字直發呆。被關掉鈴聲與震動的手機閃個不停,看著來電顯示,她不敢接。這幾天她活得像鴕鳥,躲在辦公室裡,誰也不見。那個夜晚的一切事情,接二連三發生得太突然,她無法面對。

        「我們……我們可不可以回到原來的樣子?我們是好朋友啊,認識這麼多年的朋友──」那件事隔天,李泰賢打來,她在電話裡語無倫次著,「我、我會當作這件事沒發生,我……必須當它沒發生。」

        李泰賢卻逼使她面對。

        他說,他不想只做她朋友;他說,他不願也不能再躲避;他說,他對她是真心的。老實說,聽見泰賢低沉而認真的嗓音,她有點感動,但──

        「你……我現在很混亂──」先是秀彬哥丟的難題,接著是他。她該怎麼辦才好?

        「我會等妳。」掛電話前,他這樣說。

        之後,他的電話不論是打到手機、會社還是家裡,她不再接聽,彷彿這樣就可以不用面對。

        翻閱報表試圖振作,朴蒔兒的心思卻一再飄離。泰賢對她的心意,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過往她一直沒發現,直到檢閱回憶才驚覺,那些曾被自己視為友情的表現,其實另有意涵。可是,她從沒想過朋友以外的位置啊……

        金秘書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苦思。朴蒔兒隨即端坐,不想被屬下看見她的出神:「噢,金秘書,要準備開會了嗎?」

        「不是的,開會還有一陣子。那個──」金秘書停頓一陣,考慮著措辭,「社長,有您的私人電話。」

        朴蒔兒聽了眉頭一皺:「我不是說,工作上的來電直接轉進來,私人電話一律拒接嗎?」

        「可是,對方好像有很急迫的事。是夜明珠燈飾的社長夫人。」

        朴蒔兒本來正待發作,直到聽見對方來歷,才迅速按下電話轉接鍵。

        「是蒔兒嗎?我是高媽媽。」話筒裡傳來略帶焦急的中年女人聲音,「殷禑這孩子……有跟妳聯絡嗎?」

        「沒有耶高媽,殷禑她怎麼了?」直到這時候,朴蒔兒才想起她們好一陣子沒聯絡了。本來想探問高殷禑跟承煥哥分手的事,這幾天她卻陷入她自己的煩惱裡,無暇顧及旁人。

        「殷禑她、殷禑這孩子……好像離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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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禮拜真是經歷了各式大小事情呀,但是仍舊把十九集擠出來了!(淚奔)這集在下雖然沒有出現腦筋空白的卡稿問題,不過卻經歷了幾次大方向的修改,所以折磨人的指數依然相當地高呀~幸虧飛雅不厭其煩地給予建議(偉大的匏瓜筆記XDD)終於讓秀彬哥順利的把那句話說出口了(雖然朴蒔兒很痛苦,但是我好Happy呀~!)是說劇情終於來到重大轉折處,雖然更新速度依然緩慢,不過還是希望各位讀者好好守護下去,感謝大家了!!



        入冬以來,瓜州只下過一場雪,由於地處較南又靠海,這裡向來較少降雪。然而今日天氣異常昏暗,空氣中凝結著濃厚的水氣,氣溫也來得更低,彷彿隨時都有再度降雪的可能。

        也許是天氣的緣故,山嵐圍繞在四周顯得特別醒目,但善華完全沒有注意到窗外風景,只是靜靜地佇立在母親靈位前。沒有說話,享受著與母親對視的溫暖,享受著長久以來失落的天倫之樂。

        「媽,您就安息吧。」媽媽這輩子沒見過這種好山好水吧,最後能在這個地方安息,說不定是母親一生最幸福的享受。善華輕輕撫摸著骨灰罈,閉上眼,感覺那手心傳來的冰涼,好似如此,就能看見媽媽以溫暖微笑回應她的模樣。

        曹秀彬沒有過去打擾這寧靜時刻,他只是提著祭品,站在一尺之遙的門口,安靜地守候。那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他下意識撥了電話給善華。沒有多想,便說要幫她尋找安放母親骨灰的地方,也不管善華怎麼婉拒,就是執意親自處理這件事。掛上電話後,他馬上聯絡朋友,並在瓜州公墓尋找一處合適位置,今日一早,又不由分說地帶善華來此處。然而,一如曹秀彬所預期的,善華始終不發一語,只是安靜地接受所有安排。

        「謝謝你。」善華祭拜完母親,這才走向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這是今日她開口的第一句話。直到聽聞她這聲道謝,曹秀彬才真正鬆了一口氣。其實他一直擔心自己是不是太多事了,但見她雖然眼角含淚,卻已不似早先悲傷冷漠的模樣,他才終於相信自己是做了對的事情。

        「幫妳是應該的,相信妳母親也能安息了。」

        善華沒有回話,只是眼簾一低,巧妙地閃避曹秀彬迎來的眼神。

        見她彷彿另有心事,曹秀彬有些擔心,卻不敢多話,兩人安靜地走出大門,此時,陰沉的天空終於降下綿綿細雪。



        那天接到曹秀彬的電話,善華內心驚訝之餘,竟還有些喜悅。

        從小,不曾有人如此掛記著對她的承諾。也許對其他人來說,母親安息在何處,原本就是件毫不相干的事。她畢竟是個拋棄過去的人,既然選擇留在這裡,那就得什麼都自己來,而對於這樣的困境,善華也早有心理準備。不過,儘管再怎麼堅強,偶爾也有感到孤單的時候,秀彬哥大概不明白,他堅持給予的幫忙,對她意義有多大,因為安頓了母親的遺骨,就好像安頓了自己一般。也許,就是這個原因,讓她那份對待秀彬哥的心情,早已不是只有單純的感激……

        雪勢逐漸增大,善華腳下步伐越來越快,沒有理會被甩在後頭的曹秀彬。突然,一陣暗影遮上頭頂,原本不斷打在衣服上的雪花瞬間消失。她抬頭,只見曹秀彬一手拿著傘,另一手自然地替她拍掉肩上的雪花。善華一震,旋即閃開,同時拉開兩人距離。

        「我剛剛在後面叫好久,妳都不理我。」彷彿故意沒看見善華的閃躲,他朝她一股勁地猛笑,胸口還因方才奔跑仍不停起伏著。

        又沒有回答。

        曹秀彬納悶著,為什麼從江原道回來之後,她總是這種態度?

        明知自己這樣相當無禮,但善華只是選擇繼續沉默,因為擔心自己一開口,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防線又會崩潰。她走出雨傘遮蔽的區域,刻意與曹秀彬拉開距離。

        「金善華,妳今天是怎麼了?」再也無法忍受她一昧的迴避,曹秀彬一個劍步,伸手拽住再度邁步的善華,語氣裡帶著隱隱怒氣。

        雖然早就明白善華一直都是這麼個不搭理人的性子,但不知怎地,今天曹秀彬就是感到沒來由的心煩。好歹自己也是真心把她當朋友,才義無反顧的幫東幫西,結果她除了一句謝謝你之外,就冷漠的像個冰塊般,這也太過分了吧?

        只見善華撇開頭,用力甩開曹秀彬的手。

        「就這樣吧,回去的路,我自己走就可以。」邁開步伐,善華不想再和曹秀彬這樣糾纏下去。

        搞什麼?之前在江原道不是好好的嗎?還問他,能不能叫他秀彬哥,結果一回來怎麼變成這樣?

        「妳為什麼突然這樣?我當妳是個朋友才……」略帶怒意的曹秀彬也邁步追上善華。正準備開口,卻見她突然停下腳步,咬著顫抖的嘴唇,用一種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低語。

        「當我是個朋友,那就不要再對我好。」

        聽到這句話,曹秀彬渾身一震。明白她話語底下的意思,他沉默了,再也沒有試圖走上前去。



        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街上,也忘了自己後來有沒有說些什麼,曹秀彬內心不斷縈繞著那句話。

        他也納悶著,從江原道回來之後,自己為何總想幫她?情義相挺,兩肋插刀,這不就是他曹秀彬對待朋友的方式嗎?但怎麼聽到善華那句話時,內心好像有些什麼在動搖了?為什麼當時的自己,竟然沉默無法反駁?忽然間,曹秀彬竟有些害怕,自己內心已經不是原本所想的那樣。

        他茫然地走在街道上,只見前方迎來一對男女,彼此熱絡地交談著。他下意識地走向角落,想閃避眼前情侶。待凝神一看,來人竟是朴蒔兒和李泰賢,他們愉快地朝他走來。

        李泰賢一見到他便停下腳步。

        「怎麼了?」朴蒔兒向李泰賢問著,然後看見了他。

        他與李泰賢禮貌性地互相打了招呼,朴蒔兒卻反常的在旁一逕沉默。

        「我正好要去找妳呢,蒔兒。」終是曹秀彬率先開口。

        「……嗯。」

        「你們還有事吧?」他故作輕鬆地笑著,卻怎樣也無法掩飾突兀的氛圍,「我晚點再跟妳聯絡好了。」

        尷尬地分了手,曹秀彬尋思著,蒔兒怎麼會和李泰賢在一起?雖然兩人是大學好友,不過,李泰賢為什麼老是出現在蒔兒身邊?他們都說了些什麼話題,為什麼,蒔兒看起來那樣開心?不像他和蒔兒……

        這段時間,蒔兒和他的確出現一些問題,不,準確來說,應該是自己的問題。不知怎麼地,從首爾探病那晚起,好像所有事情都失控了。當時他的確被瓠瓜集團的龐大給嚇住,壓抑很久的自卑感也突然湧上心頭,接著又是江原道的事,以及蒔兒的社長身份……原本今還打算找善華聊聊這些困擾的,結果又發生那樣的情況……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曹秀彬內心有股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經過昨日街頭的偶遇,曹秀彬約了朴蒔兒今晚在
Dennis酒吧見面。他刻意來得早些,向酒保要了一杯調酒,但今天的酒味似乎比往常淡了點。

        昨天一整晚,他不曾闔眼,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心亂如麻。腦海裡紛亂著,想起善華說的話,想起蒔兒和李泰賢在一起時的開心神情。自從蒔兒從首爾回來之後,就很少那樣笑了吧?他一直告訴自己別太在意,她只是大病初癒,等過段時間,他們一定可以變回從前的曹秀彬和朴蒔兒。但是,兩人身處不同的世界是事實,朴蒔兒在李泰賢身邊那麼開心是事實,還有善華那句話背後對他的情感,也是事實……

        雖然一直沒有表現出來,但曹秀彬很清楚,他和蒔兒之間已經產生變化,眼前好像有一道鴻溝隔絕了兩人。只是,他搞不清的是自己走遠了,還是蒔兒原本就站在那麼遙遠的地方。

        咿啞一聲,酒吧的大門被打開。只見朴蒔兒倉皇地走進來,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個小時。

        「嗨。」曹秀彬放下酒杯,仍報以一貫溫暖的微笑。

        「不好意思,今晚臨時加班,來不及通知你,所以遲到了……」朴蒔兒放下手邊事物,邊脫下大衣邊說。她肩頭散著點點雪花,看來晚上又下雪了。

        「沒關係,我能理解。快喝些熱的,暖暖身子吧。」因為是社長,所以才這麼忙碌,所以才老是臨時傳簡訊拒絕他的邀約,怎麼自己以前從沒發現?曹秀彬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黯然。

        朴蒔兒依言點了一杯熱飲。聽循醫生囑咐,這一陣子不能喝最愛的燒酒,令她感到有些鬱悶。喝著淡而無味的熱可可,尋思著秀彬哥約她的目的。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朴蒔兒總是忐忑不安,她明白秀彬哥其實很介意隱瞞身份的事,但他始終沒有作出任何反應,沒有責罵,也沒有抱怨。即使那日在街上尷尬的相遇,秀彬哥也是一如往常般地打招呼,這種若無其事的模樣,反而更教她更加惶恐。

        「怎麼了?」曹秀彬關心地問道。蒔兒進來以後,氣氛一直很不對勁。他想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像從前那樣,兩人開心地分享著一整天的生活瑣事,但不知為何就是無法開口。

        「沒什麼,只是在想,好像有段時間沒看見秀彬哥了。」早在她踏入店裡時,就已注意到秀彬哥的異樣。他是要說什麼吧,內心一股不祥的預感,隱然在蔓延,讓她下意識想避開,「這幾天公司好忙啊,會長打算擴充會社的規模,但我們人手真的不足,只好每天加班開會……」

        喝著可可,朴蒔兒提起公司的事情,試圖讓氣氛不再那麼尷尬。

        「這樣啊。」

        事情顯然不是朝她預期的方向走去。秀彬哥一句平淡的結語,令兩人再度陷入一陣沉默。

        秀彬哥蹙著眉,那模樣讓她不安。然而他終是開了口。

        「妳從首爾回來之後,一切變了很多呢,有沒有覺得──」這次約蒔兒出來,就是想好好談談兩人的問題,畢竟,曹秀彬不想讓事情一直懸宕在那兒。

        「是啊,一切都變了!你知道嗎?我之前向總部提出的無息放款企劃案,竟然通過了!雖然被修正了不少,不過,一向只在乎商業利益的會長,難得也有破例的時候,很神奇吧?」不等秀彬哥說完,朴蒔兒便急急說著關於公司的事,彷彿在逃避什麼。

        正當她打算繼續開啟下一個工作話題時,曹秀彬再也受不了,態度稍微嚴厲地打斷她。

        「妳可不可以先停止那些工作匯報,好好聽我說?」

        工作匯報……無息放款的事情,不是秀彬哥之前最關心的嗎?她以為,秀彬哥會在意無息放款的後續發展。還是說,他依舊介意她的身分,所以連那些他曾視為重要的事,他也不想管了?

        「你想說什麼?」但見秀彬哥神情嚴肅,朴蒔兒才安靜下來。

        「妳覺不覺得……我們之間出了一點問題?」終於還是說出口了。曹秀彬猛地喝下一口調酒,這就是他今天的目的,要好好地、一鼓作氣把所有問題都談一談。必須把話講開了,他們才能回到當初毫無負擔的相處模式。

        「我們……我們哪有什麼問題?一切不是都好好的嗎!」秀彬哥終究還是提起了嗎?那個她一直不想面對的話題。朴蒔兒想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些,卻無法掩飾內心的不自在。或許,只要假裝沒事,一切都會過去。

        見蒔兒鴕鳥似的反應,曹秀彬愣了一陣,最後只能自嘲般苦笑道:「……這就是問題所在。」

        自始至終,兩人間的問題就是出在溝通,難道蒔兒完全都沒發覺嗎?

        不明白秀彬哥心中所想,她只覺得一陣煩悶。為什麼,已經過去的事要一再提起?他為什麼就這麼在意?

        「所以,你還是在怪我騙你這件事?又或者,你根本介意我是社長、我家就是你討厭的瓠瓜集團這件事?」沉默一陣,她還是說出來了。朴蒔兒一直壓抑在心底的焦慮。

        秀彬哥今天要講的就是這個吧,如果非得挑明著說,那她也就把這幾天的擔心統統坦白。

        聽了這些話,曹秀彬有些不高興。原來,這就是蒔兒認為的問題。原來,她是這麼看他的。

        「妳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跟妳說過了,我不在意妳的身分背景──」曹秀彬試圖解釋。

        沒想到朴蒔兒聽到這句話,突然放下杯子,激動地說道:「那你在意什麼、想表達什麼,你說啊!」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自從她從首爾回來之後,秀彬哥的態度一直很奇怪。她自信自己和以前沒有什麼不同,變的是秀彬哥不是嗎?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朴蒔兒努力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

        「妳冷靜一點。」他放軟了姿態,低聲道。

        眼看狀況有點失控,兩人吵架的聲音已經引來他人的注目,朴蒔兒才按下激動的情緒,拿過曹秀彬手中調酒猛喝了一大口,原想澆熄心中怒火,卻只感覺一口苦液流過咽喉。

        馬格里加燒酒還比較好喝……實在不懂秀彬哥為何總愛喝調酒。蒔兒暗自咋舌,分神想著。

        然後,她聽見秀彬哥說:「或許……我們都該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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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次大家都覺得我們要棄文潛逃了吧!啊哈哈哈哈~但是儘管相隔許久,我們還是死拖活拖的把十七十八拖出來了,這樣的毅力真是感人(?)。但我想,時隔三個禮拜,觀眾朋友大概都忘了前面的劇情了吧,其實我也忘了,只好來做個簡單的前情提要:就是曹秀彬跟朴蒔兒之間出了點問題(←也太簡單了!!!)。因為怕李泰賢太常出現內心戲會討人厭,所以十六集的時候乾脆冷凍他,讓他只負責串場業務,但這集又是個李律師全場出現的狀況。其實我還蠻喜歡李律師這個角色的啊~觀眾朋友不要討厭他嘛,科科。



        週末近午,天空飄著小雪。李泰賢熟練地把車子停在朴家農舍門口,從後座拿出兩箱韓藥。正要走進大門,便看見朴蒔兒站在簷廊下等著他。那單薄的身影只穿了一件針織外套,沒戴手套的雙手揪著領口,整個人像是縮在外套裡。

        「冷的話幹嘛還跑出來等?也不多穿一件衣服。」泰賢責怪般地說著,臉上卻帶著一絲笑意。

        「還不是為了表達對你大駕光臨的恭迎之情……哈哈,騙你的,我算好時間才走出去。」朴蒔兒推門走進開著暖氣的室內,脫去外套後順手接過泰賢手上的紙箱,「這是什麼?」

        「補藥,一箱給爺爺,一箱給妳的。爺爺呢?」

        「去參加金爺爺家的喜宴了,只有我一個人在家。」朴蒔兒端來五穀茶,斟了一杯給李泰賢,「最近天氣異常,雪融了又下,路面都是泥濘的雪水,幸好金爺爺家有派車來接人。對了,你來的路上還好吧?」

        「不太好。市區路上發生了車禍──」說到一半,見朴蒔兒驚訝,他連忙解釋,「別擔心,我沒事。我也沒看清楚怎麼發生的,總之前頭的車子忽然打滑,好幾輛車閃避不及就追撞上去了,我跟在後面,車速不快所以及時剎住。幸好不是很嚴重的追撞,沒人受傷,只不過等警察來拖延了一點時間,不然我本來可以早點到的。」

        「還好沒事,太危險了。早跟你說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不用特地過來的。」朴蒔兒聽了頻頻皺眉,慶幸泰賢沒發生什麼事的同時,也嗔怪他不聽勸。

        泰賢聽了只是笑,沒有回話。他也知道朴蒔兒痊癒了,可就想親自來確認一下。那日在醫院裡她無預警昏過去的樣子,現在想起來,依然教他驚怕。夜裡輾轉反側,腦海裡全都是她一個人孤零零躺在病房裡的模樣,她看起來好需要人陪,可是,他沒有資格留下來徹夜照顧她。後來,便聽說她一個人搭車回瓜州的消息。也好,回到她喜歡的瓜州,至少有很多人可以陪伴她……而他,只要確認她沒事就好了。

        沒注意泰賢的沉默,朴蒔兒伸了個懶腰:「啊,肚子好餓。我要去煮東西來吃,你留下來一起?」

        「嗯,」泰賢隨著蒔兒起身走到廚房,「妳要煮什麼?粥?」

        「拜託別再說粥,我都吃怕了!到底誰說病人一定要吃粥才行啊?」朴蒔兒說著,彎腰從流理臺下的櫃子拿出兩包泡麵,「趁著爺爺不在,這時候……嘿嘿。」

        李泰賢見她只拿了泡麵便開始拿鍋煮水,不自覺蹙眉:「妳只吃這個?不再放點什麼?」

        「喔,還有泡菜!」朴蒔兒一聽,趕忙從泡菜冰箱拿出一個密封盒,「你要多少?要放進鍋子裡一起煮還是用小碟子裝?」

        「……算了,讓我來吧!」接過泡菜盒,看不下去的泰賢把她趕到一邊,「大病初癒的人,怎麼能只吃泡麵加泡菜?」

        「我拿手的,就只有煮泡麵啊。」在廚房裡被反客為主,朴蒔兒不以為忤,還在一旁嘻嘻笑著:「你也知道,我本來就對庖廚業務不怎麼在行。」

        只見李泰賢從冰箱裡選了幾樣食材,戴上手套俐落地洗菜切菜,煮著水的同時,又把冷凍庫來不及退冰的肉放到微波爐裡解凍,動作流暢一氣呵成。不一會兒,一鍋色香味俱全的湯麵,以及一盤煎得金黃的泡菜煎餅被端上桌。一旁朴蒔兒早已擺好碗筷,坐在桌前等著。

        「兩人份綜合部隊鍋,上桌!為了健康著想,我用肉片代替火腿跟午餐肉。最後,當然不能少了這個,」泰賢從一旁拿出早已切絲的低脂起司片,均勻灑在紅通通的湯鍋裡,「好了,大功告成。」

        朴蒔兒迫不及待用湯匙舀了一口試試味道,隨即幸福地半瞇著眼:「噢,這就是我這些天來朝思暮想的味道!」

        「還可以嗎?」看著蒔兒一臉開心的模樣,他也跟著開心。

        「豈止可以,簡直是天上人間難尋的美味!我看,誰能嫁給你,就是誰的福氣呀!」

        朴蒔兒諂媚逢迎的同時,一邊又偷捏了一口煎餅放進嘴裡。因此她沒看見,泰賢臉上一閃而過的愣怔。



        午飯過後,收拾了廚房,兩人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

        「對了,這個現在可以喝嗎?」朴蒔兒打開一旁的紙箱,拿起一包塑膠包裝的韓藥湯汁研究著,「這不便宜吧?又讓你破費了。」

        待她喝完手上藥汁,李泰賢才開口道:「其實……那些藥是會長託我拿來的。」

        「……喔。」朴蒔兒只是應聲,然後斂了斂眼眸,沒有回話的意思。氣氛忽然冷淡下來。

        但泰賢一點也不意外,她會像現在這樣一聲不吭的毫無反應。之前會長私下把他叫去時,他隨即會意到,又是跟蒔兒的事情有關。關於蒔兒與會長之間的矛盾,其實他一直都明白。明白會長說不出口的關心,以及蒔兒看不開的心結。

        回想起來,他認識會長的那天,正是他跟蒔兒變成朋友的那天。聽聞他與蒔兒一同跌落山溝負傷的消息,南宮會長當晚便趕來醫院,不巧的是蒔兒剛好回家一趟,南宮會長撲了個空。雖然依舊帶著不苟言笑的嚴肅面容,然而會長稍嫌凌亂的髮髻,及不再僵硬、放鬆下來的肩膀卻透露出端倪──儘管沒有掛在嘴邊,她卻以行動表示了對蒔兒的關切。

        當會長從他人口中得知,是他救了跌傷的蒔兒才摔成這樣,對他的態度更是不同──雖然稱不上慈祥,但絕對客氣友善。他好意外,南宮會長根本不像傳聞中那般難相處,反而像是一個見識廣博的長輩,有來有往地與他侃侃而談。可是,當朴蒔兒推門走進病房的那瞬間,這情景戛然而止。

        後來他跟蒔兒混熟了,才得知一個驚人的秘密:原來,南宮會長並不是蒔兒的親生母親!從小給爺爺帶大的蒔兒,到了中學時代方從母親口中知曉這件事。在那之前,母女倆本就不親,此後蒔兒面對會長更是覺得退卻疏離。

        但是,相對於蒔兒,從大學時代一直到進入集團工作,泰賢都和會長保持一定聯繫。他覺得,會長或許是想透過他,遠遠關心蒔兒。這些年下來,他的猜想果然正確,就算不是親生母親,會長卻是用她的方式表達對蒔兒的關懷。可惜的是,蒔兒總是接收不到。

        「公司最近有新的海外計畫,會長走不開。可是,她很擔心妳,所以要我有空把藥拿給妳跟爺爺。」泰賢說著,同時觀察她的神色。

        「我知道了。」她答。方才怎麼不覺得,那藥汁竟帶著澀澀的苦味?

        見她不想多談,泰賢點到為止。然後,想起另一件他壓在心裡的事:「對了,妳跟曹先生……應該還好吧?」

        「嗯?」

        「妳昏倒的時候,曹先生其實有來看妳,只是……還來不及見上妳一面就回去了。」

        事實上,他大可以不用講這個的,就如同他當時也可以不用通知曹秀彬一般。可他還是說了,壓下心底不情願的感覺,他選擇把蒔兒放在自己前面。

        大致提了曹秀彬那天夜裡來首爾之後,匆匆看了她一眼,旋即被會長請回去的過程──避掉了稍嫌難堪的部分。

        即便如此,朴蒔兒多少還是察覺了:「你是說,秀彬哥到首爾沒多久,又被……我媽趕回去?」

        「不是這樣的,那時候妳需要待在病房休息治療,何況又有媒體守著,會長只是怕曹先生受到不必要的驚擾──」怕蒔兒再度誤會南宮會長,泰賢解釋道,「我……跟會長都擔心,這會讓妳跟曹先生之間產生不愉快。何況,妳之前不是一直沒把真實身分告訴曹先生?」

        是這樣嗎?既然擔心,為什麼之前又要做會讓人不快的事,然後再讓泰賢來探問?就算他不說蒔兒也知道,母親對秀彬哥肯定不滿意吧?只要是她自己選擇的,母親總是不滿意。

        「我跟秀彬哥……我們很好啊,社長的事,我也跟他說過了。」

        朴蒔兒粉飾太平地說著,腦海卻不由自主閃過酒吧裡秀彬哥不發一語的模樣。可是,她不能把這件事告訴泰賢──假如,泰賢真是受母親之託而來。

        對於泰賢有能力和母親共處,她內心其實好複雜。一方面她樂得把事情都丟給泰賢幫忙,一如當初瓠瓜會社開幕酒會她偷偷跟善華溜走;另一方面,卻又羨慕嫉妒著他和母親的距離,比她還近……因著這樣的矛盾心理,就算她跟秀彬哥之間產生了難題,她也不願意被泰賢和母親知道。因為,她不想讓母親覺得,她選擇的路,終究不如母親為她安排好的那些。

        「嗯……沒事就好。」李泰賢卻不清楚蒔兒內心此刻的纏繞。她說沒事的語氣那樣平和輕快,輕快到微微刺痛了他。他突然後悔說起這個話題。



        前往市區的路上,朴蒔兒小心翼翼地跟在泰賢身邊,一步一步慢慢走著。

        李泰賢走快了幾步,見她沒跟上來,回頭忍不住道:「地上很滑,我們開車去吧?」

        「又不是多遠的距離,用走的就好了。我們愛護地球的一小步,就是北極熊繼續生存下去的一大步!」朴蒔兒說著,一個沒留意,差點打滑。

        泰賢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無奈道:「是是是,妳先顧好妳自己的每一步吧。」

        下午爺爺回來後,他本來要告辭回首爾,蒔兒卻說市區開了一家新的甜甜圈店,要找他一起去試試。

        「對了,你最近……有跟高殷禑聯絡嗎?」話語在空氣中形成白煙,朴蒔兒狀似無意般問著。那日爭執過後,她一直賭氣著不跟殷禑聯繫,卻還是憂心……那傢伙,該不會仍然堅持要去北極吧?

        「沒有,怎麼了嗎?」

        朴蒔兒想了想,決定還是把之前跟高殷禑爭執的事和盤托出。泰賢聽了,沒有露出驚訝神情,反而陷入沉思。

        「這是多久之前的事?」他問。

        「就是這禮拜,我從首爾回來那幾天。」

        「是嗎?可是我前幾天才聽說,他們已經分手好一陣子了──」

        「嗄?」朴蒔兒驚訝。

        「只是聽說,詳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以為妳知道。」

        「我不知道,她沒跟我說……怎麼會這樣?」回想起那天高殷禑來找她時還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模樣,朴蒔兒擔心起來,邊拿出手機撥號,「我打給她好了……她沒接。怎麼辦才好?」

        「妳想去找她嗎?」

        聽泰賢這麼問,她卻遲疑了。想起那日的不歡而散……會不會她們一見面,沒多久又要吵起來?這樣猶豫地想著,她無法作決定。

        見蒔兒不語,泰賢了然地伸手拍拍她肩膀:「沒關係,晚點再說吧。」

        並肩走了一陣,朴蒔兒像是想起什麼:「你知道嗎?她竟然跑去借賣場的冷凍庫練跑!有時候,我真無法理解高殷禑。你說……她會不會真的去跑極限馬拉松?」

        「不知道。」他聳聳肩,「但如果她真的要去,我們就可以在電視上看到她了,是大韓民國之光耶!叫她別忘了帶國旗。」

        「噗,你在說什麼?」見泰賢一本正經的胡言,朴蒔兒停下腳步伸手推他一下,「我可是很認真的在思考這件事。」

        「我也是很認真的在提議啊。」李泰賢雙手插在口袋裡輕笑。

        「切,最好是。」朴蒔兒跟著笑了,轉身繼續向前走。

        兩人一如往常,嘻嘻笑笑說著不著邊際的話題,漫步走在午後寒風陣陣的街道。直到,李泰賢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蒔兒疑惑,然後順著他的眼光,看見秀彬哥正朝他們走來。

        曹秀彬與李泰賢禮貌性地互相打了招呼,朴蒔兒卻反常的在旁一逕沉默。

        「我正好要去找妳呢,蒔兒。」終是曹秀彬率先開口。

        「……嗯。」

        在一旁的李泰賢,此時看出了他們間的不尋常。但朴蒔兒不是說,他們很好嗎……他疑惑著,卻沒有問出口。



        夜晚,放著輕音樂的餐館裡,李泰賢與黃靜茵對坐,愜意吃著桌上餐食。

        「你要試試看我的烤洋芋嗎?」靜茵指著餐盤問他。

        他點點頭,把自己盤子裡的食物也分給靜茵一些。

        在公司裡,他們本來就是相識的同事,經過冬訓之後,更變成相熟的朋友,偶爾下了班就會像現在這樣,一起吃個飯喝個小酒,或是跟一群人聚會去。

        「你聽說了嗎?我們那組的金代理下個月就要結婚了,聽說對象是她先前去聯誼認識的工程師。我媽知道了以後,急得跟什麼似的,硬是逼著我空出週末的時間好去相親。」

        「會不會太快了?妳還比我小好幾歲呢。」

        「就是啊,可我媽就是聽不進去。」雖然說著抱怨,她明亮的眼睛裡卻閃爍溫柔光芒,「不如這樣,你跟我交往的話,我媽知道了,就不會繼續逼我。」

        她的口氣像在開玩笑,可是,泰賢看見靜茵握著叉子的指關節隱隱透著青白。

        「如果是演戲給伯母看,當然沒問題。」他微笑,委婉而迂迴的拒絕。

        靜茵一愣,隨即微笑:「哈哈,我開玩笑的。如果被我媽發現我找人來演戲騙她,她一定會氣到拔光我的頭髮。」

        李泰賢聞言大笑,不著痕跡把話題轉到其他工作上的趣事,靜茵也若無其事的歡悅談笑著。他看在眼裡,暗暗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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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苦難之中完成第十七集了。由於這兩週在下有些重要大事需要處理,所以十七集就很厚臉皮的拖稿了,幸好飛雅寬宏大量包容在下的臨時拖稿,真是感激不盡!再說本人最近寫作時,嚴重陷入學術模式與小說模式無法切換的窘境,導致十七集一修再修,還讓飛雅出手相助,小的真是感激涕零,總之,希望一切都能在月底恢復正常吧~~!



        「善華?」看著朴蒔兒疑惑的表情,曹秀彬感到不知所措,一時之間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謝謝你順道載我回來。」甫下車的善華見狀,立刻回復原本的冷淡模樣,率先開口打破了僵局。

        她向曹秀彬恭謹地行了禮,便信步走向朴蒔兒,關心起她的病情。看著眼前情景,曹秀彬內心漾起一股複雜的情緒。連日來發生的一切,讓他不知該如何向朴蒔兒開口,只是怔怔地看著眼前相互慰問的蒔兒與善華。

        坐著夜車離開首爾,接著在江原道遇見善華,分明只是前天晚上與昨天早上的事情,但原本如常的風景似乎悄悄地改變了什麼。

        昨日一早,曹秀彬聽從大姊吩咐替江原道嬸嬸送剛醃漬好的醬菜,沒想到竟在路上遇見了善華,想著既然都要回瓜州,便順道載著她去送醬菜,這樣單純的計畫,卻在一到嬸嬸家門前就全變了調。

        「嬸嬸。」曹秀彬甫停下車,眼尖的嬸嬸立馬發現了坐在車內的善華。

        「唉唷!秀彬,什麼時候多帶個朋友回來?怎麼不讓人下車呢?快進來坐坐。」嬸嬸看也不看醬菜一眼便立刻走向貨車,不由分說地將善華拉下車。

        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沉浸在悲傷氣氛中的善華,面對突如其來的嬸嬸,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任由著被拉下車。

        「好漂亮的女孩子呀,該不會是秀彬的女朋友吧?」嬸嬸滿臉好奇地打量著善華。

        「嬸嬸,我們不是……」根本不等曹秀彬把話說完,只見嬸嬸早已拉著善華進入屋內。他又急又尷尬,正想跟在嬸嬸後頭進屋,卻又聽見工人的叫喚,只得再回頭幫忙搬醬缸。

        待搬完醬缸進入屋內,只見嬸嬸已拉著善華談天,而因腳傷在一旁休息的叔叔也滿臉欣慰地看著。想來這個誤會可大了。曹秀彬滿心愧疚,只想趕緊把車上的醬缸搬完,好讓善華早點離開這個窘境。

        「醬缸都整理好了,叔叔。」曹秀彬使勁以最快速度整理好倉庫的醬缸,便趕忙向叔叔報告。

        只有這樣才能讓善華趕緊脫離窘境。曹秀彬最清楚嬸嬸的個性,不管什麼芝麻綠豆大的小事,經過嬸嬸的渲染,絕對會變成完全不同的模樣。他可以想見,現在叔叔家的所有人,一定都以為善華是他女朋友了。想到這裡,曹秀彬不禁打了個寒顫,然而此時外頭卻走進一名滿身是雪的工人。

        「老闆,外面雪下得好大,車都動不了,要不今日的貨先別送了?」工人凍得滿臉通紅地報告,曹秀彬聽聞連忙走到窗邊,只見外頭果然下起了靄靄白雪,而且不一會兒功夫,大雪便已覆蓋了唯一出入的道路。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幸好今日秀彬已經幫我送了一點,其他的貨等明日再說吧!」叔叔看著外面的天氣無奈地說道。在一旁的曹秀彬也是相同地無奈,因為這麼一來,今日要回瓜州是不可能了。

        就這樣,曹秀彬與善華被迫留在江原道叔叔家過夜。嬸嬸聽聞兩人決定住下,馬上吩咐廚房煮了最豐盛的菜色招待,甚至邀請了附近鄰居,說什麼要讓大家見見秀彬未來的媳婦才行。面對熱情的叔叔嬸嬸,曹秀彬完全沒有機會向大家說明他和善華關係,甚至無法跟她好好說聲抱歉。



        夜晚時分,大雪已逐漸趨緩,曹秀彬剛換好衣裝走出房門,卻見善華獨自佇立在庭院前,抬頭望著略帶淒冷的月光。

        「今天,真的非常抱歉。」好不容易有兩人獨處的機會,曹秀彬連忙向善華道歉。

        「……你的親戚很熱情。」善華沒有看向曹秀彬,只是淡淡地說道。

        只是答應曹秀彬的邀約而已,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善華納悶著。自從被嬸嬸從車上拉下來之後,她的耳朵沒一刻清閒過。明明沒多久前還沉浸在拿回媽媽骨灰的悲傷中,嬸嬸的熱情與好客,卻讓她再也無暇思考悲傷的事情。一天下來,被嬸嬸拉著說東說西,善華竟也漸漸清楚曹秀彬的背景。原來他是在這麼一個充滿愛的家庭成長,難怪總是能溫柔地對待人,而這種家庭的溫暖卻是她過去難以企及的願望。想到這裡,善華不禁羨慕起曹秀彬。

        「對不起……我明天一定會向叔叔嬸嬸說清楚的。」聽聞善華這麼說,曹秀彬更是窘迫。

        「沒關係的,有家人的感覺很好,我很久沒這麼開心了。」見他一臉愧疚地模樣,善華感到一陣莞爾,嘴角再度勾起一彎淺淺地微笑。

        「嗯,謝謝妳。」幸好她能理解,不過明日還是得向叔叔嬸嬸說清楚。

        「今日辛苦了,你早點休息吧。」

        這是善華第一次向他道晚安吧?沒想到兩人也可以如此親近。雖然夜已深,吹來的風更顯寒冷,但曹秀彬卻感到十分溫暖。

        「嗯,晚安。」曹秀彬眼底充滿溫柔地看著善華,點點頭笑道。

        只見善華甫轉身離去,卻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過身來。

        「那個,我……也可以叫你……秀彬哥嗎?」



        「秀彬哥!」看著發怔的曹秀彬,朴蒔兒開口喚了他。

        「不好意思,昨天江原道大雪,我們只好先待在那邊的親戚家了。」不知怎麼地,想起昨夜的事情內心竟有種愧疚感。曹秀彬訥訥地解釋著,低下眼簾閃避朴蒔兒的目光。

        「你們聊,我先回農舍了。」見曹秀彬的模樣,善華竟感到一種苦澀的滋味在內心蔓延。她有點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他可是蒔兒的男朋友啊,是金善華在這裡的第一個好朋友朴蒔兒喜歡的人。

        看著善華冷淡離去的身影,曹秀彬內心也感到有些受傷,原來兩人的友誼還是沒有他想像中親近嗎?

        「聽說你前晚來了首爾?」看著曹秀彬疲憊的表情,朴蒔兒心疼地問道。

        「嗯。」聽聞朴蒔兒提起首爾,那天一切不愉快的回憶又再度湧上心頭,剎時間,他竟不知如何開口了。

        「怎麼不留下來呢?」朴蒔兒牽起他的手輕聲問道。

        怎麼不留下來?曹秀彬也想這麼問自己,其實那日如果堅持,也是可以待在首爾等到蒔兒醒來的。但看著南宮美人和李泰賢,還有那大陣仗的保鑣,他怎樣也無法揮去內心的自卑感,就這麼逃回瓜州。第一次,他開始懷疑眼前的人兒不是自己能夠保護照顧的。

        「不是很多人照顧妳嗎……」

        看著秀彬哥有些落寞的神情,朴蒔兒彷彿明白了什麼事情。看來,今天兩人得找個地方好好說開才行了。



        夜晚,
Dennis酒吧。

        在熟悉的酒吧聽著音樂,朴蒔兒終於有種回家的感覺,她靜靜地啜飲著手上的酒,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秀彬哥來首爾那天,想必已經發現她的身份了吧?雖然之前也曾想過向他坦承,但總覺得會有更好的時機說出口,一再拖延,沒想到最後卻是以這種方式讓他知道。該怎樣才能讓秀彬哥諒解呢……正當朴蒔兒苦惱之時,卻見曹秀彬推門走入。

        「感冒才剛好,別喝太多了。」曹秀彬走到朴蒔兒身旁,溫柔地告誡著她,並輕輕接過酒杯。

        「醫生說已經沒關係了。」朴蒔兒雖然有些不情願地低聲嘟囔,卻仍順著他。

        「瓠瓜會社的社長,身體打壞了可不好呀──」明明想故作輕鬆地開玩笑,

卻怎樣也隱藏不了聲線下的苦澀,曹秀彬隱隱感到有些懊惱。

        他果然在意這件事……明明在心裡已經模擬了千萬次秀彬哥質問她的情景,然而真正迎上那疑惑眼神時,愧疚的心情還是比預想強烈好幾倍。

        「社長的事……對不起。」除了道歉也只有道歉,朴蒔兒低下頭,完全不敢看向秀彬哥,但即使眼神沒有對視,她仍然能感受到那深深的失望。

        自從兩人在一起以來,秀彬哥總是以最真誠最溫柔的態度待她,自己雖也是以真心相待,但隱瞞社長身份一事終究是事實。而她又能做什麼樣的彌補?

        「怎麼……就沒告訴我呢?」他並不想責備她,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即使看著她愧疚的表情,曹秀彬仍是不想相信這是有意的欺瞞,那麼純真率直的朴蒔兒,絕對不會想故意耍弄他。

        「一直沒告訴你,真的很抱歉……」儘管這事實秀彬哥已經知道,她還是想親口說一次,「沒錯,我是瓠瓜會社的社長。」

        那時候,瓠瓜會社紀念酒會上,秀彬哥一人示威的模樣還歷歷在目。不敢說出口,是怕秀彬哥誤會進而討厭她,然後,瞞著瞞著,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實話。

        「對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瞞著你。」

        聽朴蒔兒真心說著抱歉的理由,曹秀彬內心卻糾結了。一方面他想輕鬆帶過想原諒,想著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是個男子漢就該一笑而過。另一方面他卻無法遏止的想著,原來,在蒔兒的心裡,他是那麼小氣的人……
一時之間,兩人各自沉思,沒再開口。忽然,曹秀彬的手機響起了簡訊聲。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母親安葬的事我想我可以自己處理。」是善華。

        望向手機螢幕,曹秀彬分神想起先前從江原道回來時,他提及能幫善華尋覓安葬善華母親骨灰的墓地。那時候,善華感激地看著他點點頭,還沒開口,隨即硬生生別過頭去。他想,他看見了善華奪眶而出、不願讓他看見的眼淚。

        那時不是說好,回瓜州後,他要陪著善華一塊兒去的,怎麼,善華突然改變了心意?

        沉默著,他沒發現他的臉色竟悄悄染上一層落寞。

        「秀彬哥?」

        「嗯。」心不在焉的回答。

        秀彬哥果然還是無法原諒她的欺騙嗎?為什麼他的神情如此凝重?從來不曾見過這樣子的秀彬哥,朴蒔兒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關係的,我不介意。」他多想瀟灑地向朴蒔兒說出這句話,然而混亂的心情,卻讓曹秀彬無法說出任何一句話語。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至少是個大度的男人。儘管趕赴首爾讓他感受極大震撼,然而,冷靜之後他想了很多,聽到蒔兒親口說出抱歉之時,他就已決定要原諒她了。不過是個社長嘛,換個角度想,說不定他也會瞞著蒔兒,畢竟身份的差距多少會招來外界批評,如果因為這種原因而選擇隱瞞,那麼他也可以理解。然而蒔兒說出來的,卻是這種理由:怕他還在意當初對瓠瓜集團憤怒與不滿,然後跟著討厭她……這兩天來他一直要自己相信,兩個人決心在一起,就能夠跨越身份的障礙。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他好像沒有想像中那麼了解蒔兒。

        「我先送妳回去。」沉默良久,曹秀彬彷彿用盡全身力量才能向朴蒔兒開口。

        「你……還好吧?」

        沒有回答,曹秀彬只是逕自結了帳走向酒吧大門,朴蒔兒只得懷著戒慎的心情,靜靜隨他離開酒吧。



        將朴蒔兒送回農舍之後,曹秀彬一人坐在
Close To You的迴廊下沉思。這是他和朴蒔兒在一起以來,第一次知道她是怎麼想他的。第一次發現彼此內心其實有著差距,第一次覺得她對自己而言,彷彿是個遙遠又恍惚的存在。他想告訴蒔兒,自己並不介意社長的事,但她選擇隱瞞的理由,卻讓他很介意很失望,然而……這樣會不會又讓朴蒔兒覺得他是個小氣的男人?

        望著月夜,曹秀彬突然好想找個人訴說自己的心情,他掏出手機,隨意選擇了個朋友的號碼便按下撥出,等他回過神來時,才赫然發現那頭傳來的聲音卻是善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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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唷喂為了趕在今天上架,真是非常的手忙腳亂!!!白天的時候整理了老周的歌單並且統一了專輯資訊格式,九張專輯加上數首單曲總共一百首,整理起來真不是普通的費工夫……仔細想想,一到春天我的粉絲狂熱就會狂奔出來耶(跳痛的結論),我果然是春天生的孩子。是說其實現在已經超過419日了,但是無名還是可以技術上的弄成十九號發文的樣子,所以我要來假掰的祝福一下我的好姊妹(???)多海小姐與我生日快樂,喔呵呵呵呵~《推奴》超好看!!!我會為了往後的集數繼續努力用論文兩千字的進度換一集的!!!



        看著柳醫師率領一群身穿白袍的醫師們走進來,朴蒔兒只覺得不知所措。柳醫師平時除了身兼瓠瓜集團附屬醫院的院長,同時也是朴蒔兒一家的專屬醫療顧問。然而,看到柳醫師領著那麼大陣仗的人員前來探視她,這還是頭一遭。待柳醫師親切地向朴蒔兒說明病情後,她才稍稍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有必要住院好幾天嗎?」環視整間華麗得像五星級酒店風格的
VIP病房,朴蒔兒很不自在,「不過就是發燒──

        「發燒這種事,可大可小呀!」花白頭髮的老醫師轉頭向後方的醫師群們交代幾聲,醫療團隊會意地點點頭,悄悄退出病房。柳醫師見病房只剩他與朴蒔兒,便表露出祖父輩無可奈何的神態叨念,「妳這孩子真是,一點也不懂得照顧自己。都燒成那樣了還去登山!要不是暈了過去,妳還想轉成肺炎是吧!」

        「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稍稍垂下頭掩飾著難為情,「但是,我這樣……不是浪費醫療資源嗎?應該把病房讓給更需要的人來住才是。」

        「妳該知道,就算妳不在這裡,一般人也住不起這個病房的。」老醫師不經意說著,瞥見她眼光一黯,「況且,這是會長的命令啊。」

        抬頭望見柳醫師一臉莫可奈何的苦笑樣,朴蒔兒也跟著苦笑了。

        「總之,妳好好休息。會長吩咐,明天下午妳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家裡會有人來接妳,不用擔心。」



        看著安執事大叔提著她行囊萬事小心的模樣,朴蒔兒再一次感到無所適從。踏進位在首爾江南區高級地段的朴家大宅,等著她的只是滿室蒼涼的金碧輝煌,與排成兩排彎腰迎接她的僕侍們。這,怎麼會是她的家?為了拓展瓠瓜集團的海外事業,父親長年在國外鮮少回來,身為集團會長的母親則是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放在公司,待在家裡的時間屈指可數。朴蒔兒在首爾念大學的那幾年,就是住在這個華美但冷清的大房子裡。初時她還覺得新鮮,等到一整個月都沒見上父母一面,朴蒔兒終於發現,她懷念的是瓜州那個空間不大、卻可以在爺爺身邊跟前跟後的舊舊農舍。

        「安大叔,東西我自己拿進房間就可以了。」

        安執事依言把東西遞過,仍舊不放心的問候:「小姐一個人可以嗎?會不會不舒服?要不要我找人來陪著小姐?」

        面對安大叔的好意,朴蒔兒只能再三婉謝。好不容易走進房間關上了門,她從行李袋中拿出放在盒子裡的黃色栗子蛋糕。雖然蛋糕旁邊沒有隻字片語,但她知道,秀彬哥來過了,早先泰賢的來電問候也證實了這點。可是,秀彬哥匆匆趕赴首爾,為什麼不見她一面就走了?一直到現在,連一通電話也沒有……想起了什麼,她急忙翻找隨身包。

        「都忘了,手機沒電……」

        換了電池開了機,果然,手機裡有無數通秀彬哥與其他人的來電未接。按了回撥,秀彬哥的手機卻轉進了語音信箱。

        或許秀彬哥的手機也沒電了?看了看時間,正是「
Close To You」忙碌的午後時分,興許秀彬哥送訂單去了,再等等吧……過沒幾分鐘,她決定去電問問曹大姊。

        「妳說秀彬啊?從首爾回程的路上他要順道繞去江原道一個親戚家幾天。他去首爾的時候沒跟妳說嗎?」

        訥訥掛了電話,朴蒔兒陷入呆愣。為什麼……秀彬哥會這樣?



        南宮美人難得準時下班回家,在餐桌上看到的就是朴蒔兒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連她走近都沒發現。

        「妳,好一點了嗎?」南宮美人拉開椅子坐下,示意安執事端來她的晚餐。

        朴蒔兒顯然嚇了一跳:「媽!這、這個時間妳怎麼會──」

        「吃飯吧!」南宮美人習慣性地打斷蒔兒的話。

        往那丫頭的碗裡瞥去,滿滿的粥像是沒動過,眼看都要涼了。這孩子,好不容易才退燒,卻不乖乖吃飯,病怎麼會好?想到這裡,南宮美人瞅了朴蒔兒一眼,習慣性地輕蹙眉頭。

        朴蒔兒卻不解那一眼蘊含的意味,兀自為了母親一貫的語氣而感到委屈與疏離。

        沉默的氣氛讓人不自在。朴蒔兒用湯匙舀著碗裡的松子粥一口一口吃著,下意識迴避母親向她投射而來的視線。

        「會長,我知道我這麼說很是冒犯,關於蒔兒之前提的那個企畫案,是她想為故鄉盡的一份心力。也許還有很多需要修改的地方,不過,您能否重新考慮看看?」李泰賢早先在醫院說的那番話,此刻迴盪在南宮美人耳際。

        當時南宮美人很是意外,沒想到這年紀輕輕的小夥子竟然敢越級跟她提及此事。但是轉念一想,李泰賢跟蒔兒一直是要好的朋友,也是她少數認識的蒔兒朋友,或許……她可以聽從泰賢的建議,試著了解女兒的想法。

        「關於……妳上次提的無息貸款案──」

        「對不起,我知道是我想得不夠周到。」

        卻沒想到,朴蒔兒飛快地回了這句,讓南宮美人一愣。安執事適時端上餐後水果,免除了南宮美人被打斷的尷尬。她笑了一下,插起水果盤裡的奇異果放到朴蒔兒的盤子裡。

        「多吃點,補充維他命
C。」

        「會長,」安執事此時又走上前來,遞上手機,「有您的電話。」

        南宮美人接過電話,起初只是低聲的談論,而後她不自覺撫著眉心越說越大聲,聽起來像是合作的公司出了什麼問題。

        「我不管,韓理事,我進辦公室之前這件事你必須處理好!」掛上電話,南宮美人難得露出疲憊的姿態,嘆了一口氣。隨即想起蒔兒還在一邊,又端起笑容,「真是兵荒馬亂,我難得早回來,現在又得去公司一趟。」

        朴蒔兒點點頭:「您去吧。對了,媽,我明天……想回瓜州。」

        「怎麼不多待一陣,燒才剛退。」聽見蒔兒待不到一天便說要回去,南宮美人有些不快。望著蒔兒盤子裡沒動過的奇異果,她的嗓音一冷,「為什麼不把水果吃完?特地為妳準備的呢。」

        「我,對奇異果過敏。」

        朴蒔兒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終於與南宮美人相對望。那眼神,忽然讓南宮美人本來揚起的火氣全部消失無蹤,取而代之,是一股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複雜情緒。



        搭早班車回到瓜州後,朴蒔兒沒有立刻回會社上班,而是回到家裡待著。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善華竟然不在家裡,也沒留下給她的隻字片語。聽爺爺說,善華只告訴爺爺有點事要出遠門一趟,過陣子就會回來。

        「妳還病著,回房躺著去。我出門了,電鍋裡有熱好的粥,中午餓了自己弄來吃。」

        待爺爺出門後,朴蒔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是不能成眠。這幾天發生太多事情,她還沒靜下心來好好釐清。到底為什麼,秀彬哥突然這樣行蹤成謎?她都病成這樣,秀彬哥不擔心嗎?忍不住在他的手機裡留言,卻總是得不到回答。現代科技太方便了,所以我們誤以為人跟人的距離因而被拉近……可其實不是這樣的吧?無論科技再怎麼進步,人跟人之間,終究存在一些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就如同……母親從來沒發現,她對奇異果過敏一樣。

        敲門聲打斷了朴蒔兒的負面情緒,她提振精神坐起:「請進。」

        來人正是高殷禑。看著高殷禑一如往常的明朗,那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熟悉得讓朴蒔兒覺得一陣眼熱。

        「妳怎麼會來?時間抓得剛好,我才從首爾回來呢。」

        「嗟,妳事情鬧得那麼大,我能不來看看嗎?」從包包裡拿出幾天前的報紙遞給蒔兒,高殷禑脫去外套,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其實是我拜託朴爺爺,如果妳一回來就趕快通知我,抱歉啊沒有第一時間趕到首爾去看妳,最近比較忙。」

        「幹嘛這麼客氣啦,」像妹妹般撒嬌地說著,朴蒔兒心裡其實很感動,「謝謝。不過,妳穿得好少,外面不是很冷嗎?」

        「嘿,我最近每天都待在比外頭更冷的冷凍室做跑步訓練,現在這種氣溫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嗄?」

        「對了這次我有提前告訴妳喔,過幾個月我要去參加極圈馬拉松,最近開始特訓,每天都要花上好長一段時間去賣場冷凍室待著,所以才沒有立刻去探望妳。妳都不知道,在冷凍室裡練跑,每一口吸進肺裡的冷空氣都像刀割──」

        「妳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去跑極圈馬拉松?」沒待高殷禑說完,朴蒔兒立刻打斷她,「而且,妳不是最討厭長跑嗎?」

        「唉,這個……人總是會變的,挑戰一下自我極限是一件好事嘛哈哈。」

        高殷禑顧左右而言他的矇混態度讓朴蒔兒起疑,她憶起泰賢曾經略提過,承煥哥有可能被招募進極圈駐地觀察研究的團隊……思及此,朴蒔兒蹙起眉心。

        「該不會,又是因為承煥哥?」

        眼見高殷禑沒有說話,只是把視線移開,朴蒔兒更是肯定她的揣測,於是聲線一沉:「因為承煥哥要去極圈,所以妳也要去極圈,還去跑什麼極限馬拉松,妳覺得這說得過去嗎?」

        「唉唷,我也……我也不是完全為了他才要去跑的。」想起早先在電話裡跟承煥哥的爭吵,高殷禑斂下眼眸。當初她從美國回來的時候,承煥哥答應過她,做完美國的研究就會回到韓國,國內已經有好幾個單位想聘他。誰知道,就在她回瓜州沒多久,便接到承煥哥充滿歉意的來信,說回國的計畫可能生變,而且說不定有機會加入他一直想去的駐地觀察團隊。為了這件事,她跟承煥哥吵了很多次──其實她根本沒有想像中的堅強,可以忍受心愛的人為了追求夢想,一再把說好的「我們」往後置放。但是她不想讓朋友們擔心,因此總是裝作若無其事模樣。

        「那妳到底為什麼要去?就算妳想挑戰自我,也該從一般馬拉松開始吧?妳不覺得妳太胡鬧嗎?」不明白高殷禑內心想的那些曲折,朴蒔兒只覺得高殷禑瘋了,只要遇上跟承煥哥有關的事就瘋了,「為什麼妳每次遇到承煥哥的事就會這樣?極圈馬拉松是多危險的事妳知道嗎?一個不小心,妳想缺條腿少條手臂,還是想要丟掉一條命?尹承煥不值得妳這樣!」

        「不是這樣的妳聽我說──」雖然還想解釋,但是高殷禑的臉色也慢慢凝重起來。

        「不是哪樣?」朴蒔兒越說越氣。有時候,她真的搞不清楚高殷禑在想些什麼,「一下子一聲不響跑去美國長住一年,一下子又說要跑什麼極圈馬拉松,妳的生活裡只有一個尹承煥嗎?妳爸媽都不管妳的嗎?」

        「我又不是妳,妳媽說往東,妳就不敢往西!」

        高殷禑簡單的一句話,牢牢實實地踩痛了朴蒔兒。也許人跟人的關係越親近,就越知道如何傷害對方。

        朴蒔兒睜大眼睛望著高殷禑,無語良久,最後移開視線:「……隨便妳。」

        高殷禑知道自己說錯話,可是……朴蒔兒那傢伙也有錯吧?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承煥哥對她的重要性,為什麼老是要挑這個話題跟她吵?為了捍衛她的自尊與愛情,高殷禑一語不發,選擇倔強地轉身走開。



        天黑了,爺爺還沒有回來。朴蒔兒一個人待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裡,意識昏沉。母親的臉、殷禑的臉、秀彬哥的臉在黑暗裡反覆交替,那是夢吧?夢裡,她站在一個高高舞台上,看著這些人待在下方望著她,或急或緩地對她說話,可她總是聽不清。朴蒔兒好著急,拚命叫喚著:等我一下,等我一下。舞台太高了,她找不到下去的方法,怎麼辦才好?眼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就要離去,她急得要哭了,然後,秀彬哥好像察覺什麼,回頭看她一眼,對她說,再見……

        朴蒔兒驚醒的時候,房間裡沒有一絲燈光。果然,是夢啊。可是,面頰上濕涼的水意提醒著她,在那個像是醒不過來的夢境裡,她有多驚怕。忽然,農舍外傳來貨車的聲響……撥開窗簾一看,果然是秀彬哥的小貨車。秀彬哥回來了?是因為……知道她已經回來了嗎?她想也沒想,急忙搭了件外套便走出去。從噩夢中驚醒的此瞬,她只想聽秀彬哥用溫暖的嗓音笑她,怎麼傻得為了一個夢境哭成這樣。

        「秀彬哥你來了……」朴蒔兒笑著,卻在看見另一個人與秀彬哥有說有笑地從小貨車副駕駛座走下來時,突地愣住,「……善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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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又交出第十五集了……其實隨著時間的流逝,在下的寫作環境也越來越險惡了(因為考試直逼眼前),幸好在飛雅的敦促之下還是能夠把稿件交出來,真是太感激了!但是還是要跟大家致歉一下,雖然努力做到了準時上架,不過有些小細節可能無法照顧的很好,請各位多多包涵吧!也再次感謝大家一直沒有拋棄瓠瓜小姐,請一定要追到結束喔XDDD



        「怎麼了?」深夜,曹大姊抱著睡著的孩子來到曹秀彬房門外,只見他正忙碌地在收拾著行李。

        「剛才李室長來電了,說蒔兒高燒昏倒,正住院觀察,我待會兒準備搭夜車去首爾。姊,我明天先跟妳告個假。」曹秀彬邊整理衣物邊說道。早上才看到朴蒔兒的相關報導,還來不及思考關於那則報導的內容,李室長就已來電告知朴蒔兒高燒昏倒的消息。曹秀彬聽到消息後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雖然明知在首爾會有瓠瓜集團的人照顧朴蒔兒,但他就是放心不下,直想立刻衝到蒔兒身邊。

        「也好,你記得多帶些換洗衣物,蒔兒大概也要休養幾天才能痊癒。」曹大姊理解地說道。今天早上她才從報紙得知朴蒔兒原來是瓠瓜集團的千金,而看到弟弟一臉錯愕的模樣,想來兩人之間恐怕是有些誤會。讓秀彬去一趟首爾也好,順便把這件事情處理一下。

        待曹秀彬來到車站已是午夜時分,空蕩的車站裡只見幾個匆匆趕路的夜歸人士,以及少數也是像他一樣準備搭乘夜車的旅客。上車後,曹秀彬只是焦慮地看著窗外,雖然瓜州到首爾的路程不遠,但只要一想到朴蒔兒的狀況,他就焦慮地不知如何是好。抵達首爾的時候,恐怕還沒天亮吧?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蒔兒休息?李室長和南宮會長應該會好好照料她吧?腦子裡盡想著這些問題,曹秀彬已無暇顧及那篇報導,現在的他,只想讓火車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好能親眼確認朴蒔兒安然無恙,那樣他才可以放心。



        火車抵達首爾時天色依舊漆黑,遠山邊透著點微微的幽光,而火車站周遭的大樓卻依然燈火通明,和一入夜便顯得荒涼的瓜州完全不同,這裡果然就是首爾呀!曹秀彬叫了守候在車站門口的計程車,朝著李室長告訴他的醫院地址駛去。雖然曾在首爾小住過幾年,但曹秀彬卻幾乎沒有看過清晨的首爾街頭,但一切竟是如此熟悉又陌生,瞬間他彷彿被拉回了那憂愁又寂寞的從前。然而所有的情緒都在曹秀彬下車時消失殆盡,他才一打開車門,守候在醫院門口的媒體突然朝著他蜂擁而來,逼問曹秀彬是否認識朴蒔兒,嚇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裡,這裡。」人群中突然衝出一名男子,一把抓住曹秀彬並帶著他朝醫院反方向奔去,順勢擺脫了媒體的追逐。

        「這是怎麼回事?」還喘噓著,曹秀彬已忍不住質問眼前的男子
──李泰賢,卻見李泰賢給了他一個疲憊的微笑。

        「蒔兒不在那邊。」沒有回答曹秀彬的問題,李泰賢逕自朝醫院旁的另一棟大樓走去,曹秀彬只得背起行李跟在他後頭。

        看著李泰賢的背影,曹秀彬感到納悶,這時間他怎麼還會在這裡?雖然他身為瓠瓜集團的律師,同時又是朴蒔兒的大學好友,但有必要盡心盡力到這種程度嗎?還有,方才的媒體都是在等朴蒔兒的消息吧?難道她還沒清醒嗎?想到這裡,曹秀彬不禁一陣心慌,他現在只想趕快看到朴蒔兒,其他的問題等一切結束後再說吧!

        李泰賢帶著曹秀彬走進大樓,搭乘電梯來到地下三樓。沒想到,電梯門一打開,映入曹秀彬眼簾不是慘白的醫院大廳,而是金黃氣派的櫃台以及華麗的水晶吊飾,櫃台前還站著兩名保全和一位面色姣好的服務人員。

        「這裡是瓠瓜集團附屬醫院的
VIP室。」介紹完畢,李泰賢領著曹秀彬走出電梯,向保全及服務人員示意後,便往內室走去。

        兩人沿著長廊一路往深處前進,走廊上整齊地站著兩排帶著墨鏡的威武男人,他們想必都是瓠瓜集團的私人保鑣吧!然而此刻曹秀彬無心欣賞這座飯店式的
VIP病房以及龐大的陣仗,因為眼前的一切,只是毫無疑問地說明朴蒔兒的真實身份──瓠瓜集團千金小姐,他內心隱隱然漾起一股奇異卻又說不上來的感覺。

        「你在這裡稍等一下。」突然,李室長在一扇櫸木大門前停下腳步。

        「嗯。」曹秀彬點點頭,看著眼前的櫸木大門,內心感到有些緊張。蒔兒就在裡面休息吧?不知她現在是否好點?看到他突然來首爾,會覺得驚訝嗎?

        不一會兒,李室長便從那扇門走出,同時要曹秀彬也進入房間。曹秀彬走入房間,映入眼簾的不是病床也不是朴蒔兒,而是一間華麗的會客廳,佈滿了歐風的裝飾及傢俱,沙發上端坐著一位面色凝重的女人。見到李泰賢與曹秀彬也絲毫沒有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巨大的玻璃窗,而玻璃窗內是一間小房間,房間內設置著一張獨立病床,朴蒔兒睡著般地躺在病床上,病床旁則擺放著各種儀器。

        「蒔兒!」曹秀彬見狀,立刻衝到玻璃窗前,憂心忡忡地看著朴蒔兒。這是怎麼一回事?時兒的臉色怎麼如此慘白?怎麼那麼多儀器?難道還有什麼其他的症狀嗎?

        「他沒有向媒體亂說什麼吧?」沙發上的女人端起手邊的咖啡,同時向李泰賢問道。

        「沒有,我立刻將他帶離現場了。」李泰賢站在沙發後方,輕輕地答道,原本就有些疲憊的表情更顯憔悴。

        「你告訴他,蒔兒已無大礙,正在休息。請他最好安靜一點。」聽聞那女人如此說道,曹秀彬才緩緩將注意力從朴蒔兒身上拉回,他定眼看清眼前的面孔。沒錯,那張臉,正是幾個月前害他差點走投無路的瓠瓜集團會長南宮美人。

        「南宮會長,請讓我進去看看蒔兒。」看著過去幾乎可以稱作敵人的南宮美人,曹秀彬沒有表現出過度的激動或憤怒,因為他很清楚此刻不是計較過往恩怨的時候,現在的他只想到蒔兒身邊握著她的手,看看她是否好些了?

        「李室長,告訴他,院方已經派出最頂尖的醫護團隊看照蒔兒。如果他之後還想來探望,就給他訂個飯店吧!」南宮美人連正眼也不願瞧曹秀彬一眼,她只向李泰賢開口,彷彿這個空間內除了他們兩人之外沒有其他的人。看著南宮會長的態度,李泰賢也感到十分尷尬,他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樣的窘境。畢竟沒有會長的允許,的確是誰也無法進入那個小房間一步。

        整點一到,醫護團隊便進入小房間為朴蒔兒進行一系列的例行檢查,沒有任何異樣,只是安靜地熟睡著,估計天亮之後就會清醒,家屬並不需要太過擔心。醫護團隊的主治醫師這麼告訴南宮美人、曹秀彬以及李泰賢,看來只是單純的發燒昏厥,不是什麼嚴重的病症。

        「為什麼拖到現在才通知我?」聽聞醫生報告,逐漸定下心神的曹秀彬才向南宮會長說出自己內心的疑惑。

        「因為沒必要。」依然是一貫的簡潔冷淡,但這卻是南宮會長第一次直接回答曹秀彬的問題。

        蒔兒果然是被照顧得很好。曹秀彬看著眼前的龐大陣仗,所有排場都只是說明著有錢人過度緊張與仔細的神經質,然而他卻有種體悟,原來這就是蒔兒生長的環境,是他所無法也無力想像的情景,從她發燒昏厥到就醫治療,甚至是休養的過程中,任何一項事務都輪不到他插手,而這樣的他,還有資格給這樣的朴蒔兒什麼照顧嗎?

        「李室長,已經沒你們的事了,可以回去休息。」雖然是體貼他人的話語,但南宮美人還是習慣性地使用命令語氣。雖然同樣一夜沒睡,但南宮美人卻絲毫不顯疲憊,依然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

        「我還是等到蒔兒醒來吧!」李泰賢肯定地說著。畢竟是他太過大意而沒注意到蒔兒已經生病,還拖著她走較遠的下山之路,不管如何,蒔兒發燒昏倒自己也是有份責任的。

        「我也是。」即使只是坐在這裡看著蒔兒也好,唯有這樣,曹秀彬才能稍稍感到自己也能為朴蒔兒分擔一些痛苦。

        「李室長送曹先生去飯店吧。」直接忽略曹秀彬的回答,南宮美人冷淡地說著,語氣裡沒有任何接受拒絕的餘地。

        就這麼討厭他嗎?連一次正面的談話也不願意。曹秀彬明顯地感受到自己是個外人,如果只是單純地不喜歡他也就算了,但這一夜,曹秀彬發現自己是這麼的渺小無力,自己的女朋友發燒昏倒,不但沒有在第一時間知道,現在連個好好的問候或照顧都沒有辦法。隔著玻璃窗,像看連續劇般地看著醫療人員每小時替朴蒔兒檢查,這算什麼?

        「謝謝您的好意,我待會就要回瓜州了。」思考一會,曹秀彬決定拒絕南宮美人的好意。這並不是他和南宮美人之間的恩怨所致,而是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奈,使不上任何一點力。

        「那李室長待會送他去車站吧。」南宮美人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意外或愧疚,依然一派從容地吩咐著。

        看著南宮美人的表情,曹秀彬明白自己是沒有任何繼續待在首爾的必要了,他打開自己昨夜匆匆整理好的行李,從中拿出一項事物。

        「這個……是蒔兒最愛吃的,等她醒來,請幫我轉交吧。」曹秀彬把東西放到桌上後,便起身行禮,由李室長領著離開了病房。



        曹秀彬搭著李泰賢的座車抵達車站後,沒有立刻去買回程車票。他背著行李緩緩地走到車站座椅旁坐下,突然間,他彷彿又變回那個有點自卑又茫然的年輕曹秀彬,雖然過去在首爾也算適應良好,但他始終認為自己是個鄉下來的孩子,加上他所待的化妝品小公司,一夕之間竟被瓠瓜集團併購了,當初懷抱著上大城市打拼的熱血雄心,就這麼被現實的險惡消磨掉了。回到瓜州之後,待在「
Close To You」幫助姊姊經營店面,好不容易地逐漸覺得自己也能重新站起來,尤其是遇見朴蒔兒後,他更深切的覺得自己終究是被需要、被依靠的。然而今晚的一切又喚起那段他不願想起的回憶。曹秀彬覺得自己像個傻子,那麼那麼地不自量力,對抗瓠瓜集團也是、愛上朴蒔兒也是,自己有的,只是那盲目又氾濫的熱情,他看著身邊的行李,想到那因焦急而匆忙收拾的自己的身影,曹秀彬突然感到好想哭。



        清晨,朴蒔兒幽幽地醒來。她是發生什麼事情了?這裡是什麼地方?醫院嗎?那李泰賢呢?那個被殺的人呢?一連串的疑問卻沒有人來給她解答,唯一進入眼前的是放在盤子裡,那已經切好的黃色栗子蛋糕。



        江原道。

        金善華出現在江原道的街道上,她緩步的行走,手裡小心地捧著一罈骨灰。前些日子,她突然接到護衛長密電,命令她今日到江原道某大樓,有要事需要會面,請務必前來。雖然明知自己已不再是朝鮮的幹員,不過面對上司的命令,善華依舊無法開口拒絕,於是懷著疑惑的心情來到此地,沒想到護衛長竟將原本放置於朝鮮的母親骨灰給帶來了。

        面對護衛長的好意,善華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從決定留在南韓之後,她最遺憾的便是無法把放在家鄉的母親骨灰罈帶出來,如果可以,她是多麼想將母親帶離那讓她辛苦悲傷一生的地方,讓母親也看看,這世界還有其他美好的地方。

        「媽,您可以安心了。這裡很安全,以後我都會陪著您的。」善華低聲地對骨灰罈呢喃著。沒錯,以後家人不必再因為她受苦了,也不用在半夜被突然闖進家裏的軍隊人士驚醒了,因為她再也不是朝鮮的那個護衛金善華,想到這裡,她的眼眶不禁盈滿淚水。

        「叭!叭!」突然間,身後傳來一陣汽車喇叭聲,打斷了善華的情緒。

        「妳怎麼在這兒?」聽到熟悉的聲音,善華猛然抬頭,只見曹秀彬正朝著她咧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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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大爆炸的一集,六千三百多,違背了我跟主席先前說好的,一集不能超過五千字的約定,囧。但這是沒辦法的事,塗塗抹抹修修改改,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而且說實話,本集真是《瓠瓜小姐》開稿以來最讓我頭痛的一集!並不是沒有靈感或畫面,但要形塑成文字就是充滿阻礙,怎麼寫都覺得怪怪的,就這樣寫了七八天才寫好,救命啊~兼之禮拜一的時候我得了重感冒,整個人陷在病痛的深淵,腦子非常不清醒,所以如果本集有什麼修誇怪怪的地方,請原諒我……最後說個題外話:四月果然是我最喜歡的月份!!!我家鄭國王(Rain)與孝利喔膩都以動人新作回歸歌壇了!!!鄭國王的〈挽留妳的歌〉根本是我寫十四集後半段的主旋律啊!!!



        瓠瓜集團首爾總部大廳中,一群年輕幹部們個個手持行李,抖擻精神聽著領頭者的發號施令。朴蒔兒站在列隊中微微低著頭,分神想起了之前跟南宮會長的爭執,為此她面有憂色。

        「看來,是我太相信也太放任妳了。」南宮會長蹙著眉頭口氣嚴厲,不容她抗辯地命令,「會社的事情交給金祕書,今年的幹部企業冬訓,妳必須去參加。」

        因此,她大清早便從瓜州趕車來到集團總部,正巧趕上集合時間。冬訓的目的,並非是專業能力的培訓,而是透過密集的相處與訓練,培訓幹部之間的合作能力與對企業的向心力。興許在場的都是各單位新進的精英,加上朴蒔兒一向低調行事,鮮少有人認出她。舉目四望,眼前的男男女女各個充滿朝氣,想來他們對這四天三夜的集訓肯定充滿期待吧?格格不入的感覺環繞著她,當初那股亟欲逃離這城市的衝動再度湧滿她心房──為什麼她必須站在這裡?
 

        她一直以為,就算她與母親並不親,但至少
……母親是相信她的,所以才會讓她獨當一面,接下會社的管理職。卻怎麼知道,她的一舉一動其實仍在母親的掌控之中;她,並不被信任。既然不相信她,為什麼還要這樣逼迫她?對於集團經營,她一點野心也沒有。關於這件事,知情的人都笑她,完全不像商場女強人南宮會長之女……想到這裡,她苦笑了一下。真真是一點也不像呢,所以即使再怎麼厭棄眼前這件事,她也無法說出拒絕。在南宮會長無表情的臉容下,她從來畏懼表達她心裡真實的想法。

        「妳不走嗎?搭車時間到了。」忽然,身旁一個年輕女子拍了拍她。

        回神過來,整個大廳的人已往停車場集合。朴蒔兒感謝地看了女子一眼,這才發現,女子左手打著石膏,用吊帶固定著。

        「妳也是參加冬訓的成員?」朴蒔兒問,一邊盯著女子手裡的兩袋行李,「我幫妳把行李拿過去吧。妳坐哪台車?」

        「噢,太感謝妳了。」女子也不拒絕,把一個袋子交給朴蒔兒,大方地望望朴蒔兒手裡的行前手冊,可愛地笑道,「看來,我跟妳同班車呢。妳好,我是業務部的黃靜茵。」



        漫長的車程,因為有了靜茵的作陪,變得不那麼乏味。終於來到位在郊區的集訓中心,一旁正是白雪皚皚的滑雪場。

        一下車,還沒到集合時間,靜茵便被另一班車裡相熟的同事叫去寒暄。陡然落單的朴蒔兒一個人站在原地,忽覺有點落寞。正想朝集合地點走去,突然,有個人叫住她。朴蒔兒一驚,回過頭看,看進一雙熟悉的眼睛。

        「泰賢!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望著來人,不自覺揚起嘴角,繼而面露疑惑,「但是,之前沒聽說你也──」

        看看他肩上背著一包輕便行李,手裡也帶著早先在公司大廳發給的行前手冊……所以,泰賢也是來參加冬訓的?可是,早先電話裡她說起冬訓一事時,怎麼都沒聽泰賢說過他也會來?不過無論如何,能在此地看見泰賢,總是一件教人安心的事。

        「其他的人快到齊了,我們先去集合吧。」泰賢說著,示意她先往前走。此時,黃靜茵正好結束了交談,朝他們走來。

        「蒔兒不好意思,我剛剛遇到實習生時期認識的同事……」靜茵解釋道,忽然發現了蒔兒身邊的男人,「嗨,李室長,你也來了。你坐另一班車嗎?」

        「是啊,黃代理。」看見靜茵左手上的石膏,李泰賢關切,「妳的手怎麼會弄成這樣?我以為只是輕傷而已。」

        「我那時候也以為不嚴重,誰知道回家以後痛得不得了,去醫院才發現骨頭裂了,」靜茵一邊說著,不好意思地聳聳肩,「還被醫生訓了一頓呢。」

        看著他們兩人一來一往的談話,應該不只是點頭之交的同事吧?朴蒔兒想開口,卻不知如何問起,只好站在一旁發愣。

        李泰賢注意到了她的沉默,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對了黃代理,妳也認識朴社長吧?」

        「朴……社長?」意識到李泰賢說的是蒔兒,靜茵一愣。方才在車上只聽蒔兒說是來自瓜州分社的代表,卻沒細問她的職稱……「噢,天哪!蒔兒妳是會長的女──」

        黃靜茵話還沒說完,就被朴蒔兒暗示的眼神打斷。她看看周遭越漸聚集的人潮,會意的點點頭,放低音量好奇問道:「所以,社長也必須來參加冬訓?」

        朴蒔兒無奈的笑了笑,想起先前為了會社的經營方式,與會長起的爭執,她感到一陣疲憊。想著一路上,靜茵對冬訓的期盼,以及對公司的展望與嚮往,朴蒔兒只覺得陌生與疏離──站在社長這個位置,從來不是出於她的自願,所以她也無法認同那個位置該有的責任義務與束縛。可是,她亦無法用她的方式,讓會社走向她想要而會長也能認可的方向。所以,她現在必須待在這裡,接受她不想面對的一切。

        「是啊,雖然名為社長,可我也跟大家一樣,只是集團的員工而已。」她自嘲的說,然後像是想起什麼,趨前握住靜茵的手,「對了,社長這件事,妳可以替我保密嗎?」

        不明所以,黃靜茵看看一臉懇切的朴蒔兒,又看看李泰賢。

        「朴社長這次參與冬訓的事沒多少人知道,她不希望她的身份替大家帶來不必要的壓力。」李泰賢的回答,解決了黃靜茵的疑惑,也贏得朴蒔兒感激的一眼。



        第一天的集訓只有靜態課程,到傍晚便結束了。從訓練中心的大會議室走出來,朴蒔兒疲倦地扭了扭脖子。

        「怎麼一臉悶悶不樂?」見她走得遠了,李泰賢趕忙追上她,「課程很無聊?」

        朴蒔兒搖搖頭,戶外冷冽的空氣教她瑟縮。

        「冬訓的內容是針對各部門的新進幹部階層,固然比較制式,但也有它的效用。」

        「我知道,比如對企業的認同與向心力,對吧?」不用說也知道,會長希望她了解的,不就是這些嗎?「偏偏那些就是我最缺乏的東西。」

        「就算無息放款的企劃被會長駁回了,也不代表妳整個人都被否定。」看著朴蒔兒失去活力的樣子,泰賢放柔了嗓音。

        朴蒔兒笑了笑,沒有回話。這件事她一直沒跟其他人說過,就連泰賢也只是在企劃草擬的時候幫了點忙。但對於他知道整件事的發展,她並不意外。或許,從她一開始著手這個企劃的時候,泰賢就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了吧?但是,他還是願意幫她……

        「謝謝。」她說著。

        「謝什麼?」他問,注意到蒔兒的鼻尖被冷空氣凍得發紅。

        「全部。不管是天真的我,還是愚笨的我,你都願意做我的朋友,幫我的忙,謝謝。」

        「聽起來妳心情真的很不好。坐在這裡等我一下。」把朴蒔兒拉到一旁的椅子,他轉身便走。

        不一會兒,泰賢呵著熱氣朝她跑來。

        「你去哪……」冰冷的雙手接過泰賢遞來的溫熱罐裝咖啡,她沒了言語。

        「這裡只有賣罐裝的,妳將就一下吧。」他來到她身邊坐下,又從懷裡窸窸窣窣地拿出一包東西,「還有這個,給妳。」

        是她愛吃的黑糖餅……

        朴蒔兒側首望向李泰賢,只見他打開手裡的罐裝咖啡喝了幾口,看著遠方漸漸變得灰暗的天色,沒有說話。這一幕好熟悉,熟悉得令人心安。他是什麼時候發現,對她來說,熱騰騰的黑糖餅與無聲的陪伴,比什麼安慰都更有效?

        撕開一塊餅放進嘴裡,黑糖的甜味在舌尖漫開,食物純粹而實在的香氣帶來無法言明的力量,終於她鬆開始終緊繃的肩膀。

        「如果……我現在才來追問,我是誰?我為什麼是我?是不是,有點太晚?」滑雪場的燈一盞一盞亮了,什麼時候,也為她照亮前方的路呢?

        聽了她的話,泰賢只是輕笑一下,沒有回答。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適合當社長?」想起無息放款與農業中心的事,都被會長嚴厲的責備,她苦笑了。

        「如果不當社長的話,妳想做什麼?」一陣風吹來,見朴蒔兒瑟縮了下,他替她戴上了外套的帽子。

        「……我也不知道。」自從開始接觸集團管理相關課程後,她就沒再想過,人生或許有其他的可能。只是,那並不代表她心甘情願的接受,「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回到以前,瓠瓜集團還是一家小公司的時候。」

        那時候,即便她跟爺爺同住在鄉下,但父母就算再忙碌,也會抽空來探望她。直到小公司變成大集團,直到那件事之後……

        「那樣的話,我就遇不上妳了。」他似笑非笑的說,然後正色,「說真的,朴蒔兒社長,妳做得很好了。」

        「呵,也只有你會這樣說。其實,你早就知道無息貸款的企劃會失敗的吧?為什麼,不阻止我幹這種荒唐的事?」

        「妳也覺得那是荒唐事嗎?」他反問,見蒔兒頓了一下,搖搖頭,「就我個人的看法,我也想對妳說,朴蒔兒,這件事妳做得好。但是──」

        「但是?」

        「但是站在企業的角度,那的確是會被反駁的荒唐事。先不要反駁,聽我說。」揚手制止了她的發言,他道,「企業的獲利,受益者絕不只有企業領導人和股東們,妳知道吧?對於會長來說,她要負責的,是全體員工和他們的家庭。所以,會長有權利也有義務,去控管任何會對企業不利的因素。妳的企劃雖然可以造福一部分的瓜州農民,可是卻有可能造成會社的虧損。或許妳會覺得些餘的虧損對集團來說不過九牛一毛,然而,每個人站在不同的位置,就有不同的責任。作為一個會社的管理階層,妳必須為妳的員工們負責。一旦會社因為經營不善而關門大吉,他們該怎麼辦呢?」

        泰賢的話像當頭棒喝,敲醒她自以為是的天真。

        「我知道妳一向討厭不公不義的事,所以妳也不喜歡企業以營利為目的。但妳知道嗎?每件事都有一體兩面,如果妳是會長,妳會怎麼做?」

        朴蒔兒聞言,面露于思,沒有再回話。沉默裡時間過得好快,天空已經完全被夜色籠罩,他們附近的街燈終於也一盞一盞亮起。

        「天黑了,走吧。」一把拉起還陷在沉思中的蒔兒,泰賢微笑,「吃飯時間到了,有什麼事,吃飽以後再想!」



        冬訓第二日,天空飄著細細的雪。第二天的活動以室外為主:為了促進團隊精神與爭取榮譽心,各單位幹部們以兩到三人一組的方式進行登山競賽,最快到達終點的前三組,其代表的單位將一併得到獎勵,有女組員的小組具有優先權。

        因著獎勵的誘因,即便路況艱險而天候不佳,與會者們還是躍躍欲試。於是乎,朴蒔兒便與靜茵、泰賢成了一組。

        為了贏得勝利,初時三人並不多話,專心一志的往前方邁進。直至山坡路越見陡峭,左手負傷的黃靜茵漸漸顯得吃力。朴蒔兒也好不到哪去,原本用來禦寒的厚重衣著此刻變成負擔,使得額際上冒出一層薄汗。

        獨自走在前頭的泰賢發現了兩人的情況,停下腳步,轉身等待她們往前走來。

        「還可以嗎?要不要休息一下?」他問。

        率先走到的朴蒔兒無力回話,只是彎下腰雙手撐著大腿喘息。然後,她的眼角餘光瞥見泰賢二話不說,替靜茵背起背包的樣子。

        好不容易又走了一段,終於來到山腰的中繼服務站。服務站為參賽者提供了熱飲與零食,作為能量補充。

        「呼,走不動了!」連說一句話都像用上最大的氣力,靜茵拍拍帽子上的雪花,「想要得到獎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妳的手還好吧?如果不舒服的話,一定要早點說出來,不要硬撐。」李泰賢說著,拿來一杯熱可可遞給她。

        「噢,謝謝!李室長你也找個地方坐。對了,上次我們業務部……」

        朴蒔兒從化妝室走出來,便見到泰賢與靜茵一來一往熱切的談話,說著她無法涉入的公事,也間雜一些她不懂的私事。儘管昨日的車程讓她與靜茵熟悉了些,但靜茵與泰賢畢竟是相熟的同事,不知不覺話題總會繞到公司內部的大小事。同時因為靜茵手傷的關係,泰賢事事都幫著靜茵。相較之下,總是走在後頭不發一語的她,倒像個外人。

        稍事停歇後,靜茵顯得好多了,繼續往前走的途中,還有心情跟泰賢討論著沿路的雪景。一個人走著,朴蒔兒更加沉默。看著前頭兩人的身影,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湧上心頭,她覺得難受,忽而腳步險險踩空。



        「好可惜,如果我們再走快一點就好了!」抵達終點那一刻,靜茵的嗓音透露著惋惜。要不是他們在中繼站待得久了點,原本有機會得到第三名的,「不過,還是辛苦兩位了!願意帶著我這個傷兵一起出賽。」

        泰賢不無可惜的笑了笑,正要回頭找尋朴蒔兒的身影,卻發現跟在後頭的朴蒔兒表情不太對勁。

        泰賢從保溫瓶裡倒了一杯熱水拿給她,關心問道:「怎麼了?」

        朴蒔兒搖搖頭,逕自接過杯子喝水,讓熱氣蒸騰她的臉。

        「很累吧?妳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等一下的炊事妳跟靜茵待在一旁吧,我來就好。」

        除了登山以外,運用有限的材料進行野炊,也是本日野外活動的重點。說起來,這樣的活動毋寧像是一種各部門幹部間的郊遊聯誼──如果,現在是個宜人的春日就更好了。



        終於結束艱辛的冬日野外活動,回程路上,因手傷的緣故,靜茵先隨工作人員搭車離去。其他各組成員大多循原路下山,少數人改走另一條坡度平緩但路程較遠的山徑。

        「我們走新的路回去怎麼樣?剛剛那條路太折騰了,再走下去,我看妳命都要沒了。」李泰賢打趣說著。

        朴蒔兒不置可否,逕自跟隨人們朝平緩的下山路走去,沒有答腔。

        「欸,妳看起來有點不妙,不然,妳的背包給我好了?」見她氣色不對勁,泰賢心裡著急,卻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在公司同事面前,他不能和朴蒔兒太過親近,就怕惹來什麼流言蜚語,尤其靜茵還知道她的身分……可是,朴蒔兒好像生氣了。她為什麼生氣?

        「沒關係,我自己可以。」朴蒔兒加快腳步,不想與他並肩。想起方才上山時他自動自發接過靜茵背包的樣子,忽覺胸口一窒,不適的感覺再度兜頭而下。她這是怎麼了?

        迎面而來的寒風讓朴蒔兒走得緩慢,過了一陣,冬訓的成員們紛紛越過他們往前走去。雪已經停了,山路四處是濕滑的泥濘,兩人一前一後各懷心事的走著,一時之間,山野裡闃靜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山路的前方出現了一家小賣部。

        「蒔兒,我們休息一下吧?」走在後頭的泰賢喊住她,「妳要不要吃什麼?我去買。」

        「就要下山了不是嗎?」雖然這麼說著,她還是停下了腳步。

        多年的默契讓他明白,蒔兒此刻的口是心非。不知道這山林裡的小店,是否也賣著她喜歡的黑糖餅?他笑了一下,還是朝小賣部走去。

        沒過多久,屋子裡卻傳出一聲慘叫。

        「蒔兒!朴蒔兒──」泰賢臉色青白的跑出來,語氣驚魂未甫,「快!打……打電話叫救護車!」

        「怎麼了?」朴蒔兒被他嚇得也緊張起來,探頭往小賣部看去。

        「別看──」怕她驚嚇,但他來不及阻止。

        小賣部的地板上,有一灘未乾的血跡,一旁,趴倒著一個背部中刀的男人。



        急診室旁的椅子上,朴蒔兒與李泰賢坐著等候,全身力氣像被抽乾了一般。

        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她回想起來,依然心有餘悸。然而,記憶只剩零碎片段:收訊斷斷續續的手機通話、男人氣若游絲的呻吟求救、泰賢背著男人奔走的沉重喘息、落在路邊殘雪上的猩紅血跡、救護車趕來的尖銳鳴笛……

        所以,他們到底遇上什麼?不就是參加登山活動,然後下山嗎?為什麼他們竟然無端捲入了刑事案件裡?等待中刀男人急救的同時,醫院通知了警方。而身為案發者的他們,理所當然被留了下來,等待警察趕來製作筆錄釐清案情。

        太離奇了,她再三想著,還是覺得錯愕。探頭看了看外面,天色漸暗,他們是不是應該打個電話回去,向訓練中心的主管報告現在的情況?朴蒔兒拿出手機一看,才發現手機沒電了,她沒帶備用電池。

        「泰賢,手機借……」沒說完的話語倏然被消音;李泰賢抱胸低著頭,睡著了。望著他倦極瞌睡的側臉,朴蒔兒心中的驚慌悄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沒察覺的溫柔。

        泰賢的頭髮亂了,衣服皺了,上頭還沾染了乾涸的血跡。除了一起滾落山溝的那個夜晚,他在她面前從沒有那麼邋遢過。他永遠是乾淨整齊、體面講究的樣子,像個無從挑剔的菁英份子。然而此刻,他模樣狼狽,窩在醫院急診室簡陋的椅子上,因為寒冷與疲累,點著頭不住的打瞌睡。

        時間好像倒回跌落山溝的那個夜晚,一切彷彿都沒變,不管世界靜謐或喧囂,他們始終相互依靠。又好像有什麼已經改變了,讓他從一驚一乍的大男孩,忽而變成值得信賴的穩重男人。她想,她一定是病了……肯定是病了,才會在看著他沉靜睡臉的此瞬,臉紅心跳,體溫燃燒。

        員警到來的叫喚聲,驚醒了李泰賢。見他離去,朴蒔兒一愣,連忙也想起身跟上,然而天旋地轉間,她竟跌坐在地,一臉茫然。

        「嘿!」泰賢嚇了一跳,轉身想拉起蒔兒,才發現漫佈她臉上不尋常的潮紅。沒帶手套的右手往她額間探去。見她眼神迷離,他失措,「怎麼那麼燙?妳發燒了多久……蒔兒!」

        果然,她生病了呀……一路上那些不對勁的感覺,都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吧?

        昏厥前,腦海裡飄過的這個念頭,教她安心地墜入幽暗。



        「
Close To You」蛋糕坊裡,曹秀彬緊抓著報紙,面色凝重。

        「幹嘛一臉怪裡怪氣?有什麼新聞嗎?」曹大姊走過,好奇探頭,斷續念著報紙內容,「中年男子山林遇刺,企業員工救人一命……OO山昨日發生殺人事件,兩名參加企業冬訓的職員路過,奮勇救人,及時挽回一命……據悉,其中不願接受採訪的女職員,正是瓠瓜集團會長南宮美人之女……朴、朴蒔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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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又完成了十三集~哈哈哈!雖然這依舊是兵荒馬亂的一週,不過最後還是順利交稿,真的是謝天謝地。前幾天,在下終於在飛雅的指導之下申請了百度的帳號,這樣一來,就不用在潛水,以後可以回覆百度的各位留言了,呵呵。話說這週貌似趕了太多文字稿,導致碎碎念都不知道寫什麼好了……只好祝大家春節愉快囉~!



        首爾,瓠瓜集團總部。

        秋日午後的陽光總顯得特別璀璨,尤其是那透過大樓帷幕,灑落在波斯地毯上時揚起的朦朧感,總令李秘書想立刻放下工作,沿著德壽宮的石牆,邊喝著咖啡邊漫步欣賞都市風情,然而這一切只能是個美麗的幻想。因為眼前凝結的氣氛,實在讓李秘書連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

        「……」除了靜默還是靜默,南宮美人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桌上資料。

        「會長。」不知過了多久,李秘書終於鼓起勇氣開口,他不能再這樣任尷尬的氣氛充滿整間辦公室。

        「你說,我該怎麼辦?」南宮美人深深地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少見的疲憊表情。無息放款,真虧朴蒔兒想得出這種企劃案,她還當真以為瓠瓜會社在瓜州是個慈善機關,上次農產中心的事情,本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這次竟然更變本加厲。

        「這個……最近集團即將舉辦例行的新進幹部冬季訓練,是否趁此機會讓小姐也趁此機會磨練一下?」李秘書翻了翻手上行程本,恰巧過陣子有場例行的幹部冬訓,也許利用這個機會讓小姐回來首爾一趟,正可化解這幾個月來兩人之間的冷淡關係。

        「也好,不能再讓她這樣胡搞下去,你可以離開了。」直到李秘書轉身離開關上房門後,南宮美人才稍稍鬆開原本緊皺的雙眉。

        她始終無法理解朴蒔兒這孩子到底在想什麼,雖說蒔兒從小就和爺爺生活在一起,但是來到首爾唸大學之後,她該受的任何一項領導人訓練從來沒缺少過,怎麼才剛接下瓠瓜會社就三番兩次提出這種天真荒唐的企劃。想到這裡,南宮美人不禁感到一陣頭疼。



        瓠瓜會社,社長辦公室。

        「社長,這是總部傳來的企劃審查案,請您過目。」直到金秘書將一疊厚厚的資料遞到桌前,朴蒔兒這才從公文堆中將頭探出。

        「謝謝,你就先放在旁邊吧。」又是新來的公文嗎?朴蒔兒內心一沉,想不到她只是身為瓠瓜分社的社長,竟然就有如此繁瑣的公文需要批示,那麼母親身為會長想必更加忙碌吧?想到這裡,朴蒔兒內心竟有些同情那從來就不茍言笑的母親──南宮美人。

        「社長,這是最速件,建議您先過目一下。」金秘書見朴蒔兒如此忙碌便沒多說什麼,將公文擺在待批示的資料櫃上,靜靜轉身離開,然而卻在離開前投給了朴蒔兒意味深長的一眼。

        彷彿有什麼不好的預感,等待金秘書離開後,那份才剛送進來的紅皮文件就吸引了朴蒔兒的目光。平常金秘書不會對文件批示順序多說什麼的,難道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想到這裡,朴蒔兒放下手邊正在閱讀的公文,欠身拿過那份紅色文件,才剛打開,便赫然發現是她準備推動的無息貸款企劃遭到了總部駁回。

        要在農村進行無息放款的事情,朴蒔兒一直以為這只是分社內部事務,無須特別通報,沒想到總部居然在沒有知會她的情況下就逕自駁回了這項企劃。看到這份公文,朴蒔兒感到相當震驚,難不成會長只是讓她擔任名義上的分社社長?其實所有事務運作都還是在總部的控管之下,她根本無法依照自己的意思經營這間會社嗎?才想到這裡,朴蒔兒就推得了一個可怕的結論,所以說──她只是南宮會長派來瓜州的一顆棋子?手上那份紅色公文彷彿證實了她的猜想,朴蒔兒內心感到一陣鬱悶,沒有多想,她立刻拿起電話撥了會長辦公室的號碼。

        「喂,我是朴蒔兒,我找南宮會長。」接起電話的是李秘書,聽聞朴蒔兒的來電,他顯得毫不意外,仍是那一貫冷靜又制式的回話,看來早已料到此事。

        「喂。」南宮美人即使接起電話,也是一派簡潔俐落的作風。

        「會長,我這邊剛才接到一份文件,是關於無息放款之事……」即使對方是自己的母親,朴蒔兒還是感到相當生疏,這麼多年來,她始終無法像一般女兒那樣撒嬌般地對南宮美人說話。

        「這件事情,我不同意。」不等朴蒔兒將話說完,南宮美人便單刀直入地說出總部的決議。

        「會長為甚麼會知道這件事?我以為這只是分社內部的事務。」沒想到母親居然如此毫無道理的直接否定她的企劃,朴蒔兒頓時感到自己完全不被尊重。

        「分社,難道就不受總部控管嗎?」南宮美人冷靜地說道,看來蒔兒這孩子還沒搞懂企業界的上下關係。

        「如果分社每項事務經營都要向總部報告,那是否可以請會長也向我說明駁回企劃的理由?好歹我也是分社社長,為甚麼總部駁回分社企劃卻完全不知會我?」聽到南宮美人的回話,朴蒔兒感到有些生氣,她對於企劃被駁回這件事情固然感到失望,但令她更失望的卻是總部這種完全忽略她的態度。

        「讓我浪費時間聽妳的天真理想嗎?之前的農產中心,我選擇當作沒看到,現在又來個無息放款,總之,這件事情我無法同意。」站在企業的立場,南宮美人不能讓瓠瓜集團資金不斷挹注在沒有收益的企劃案上,她當然能夠理解朴蒔兒想藉農產中心改善企業形象的心情,但是公司的資金是由每個員工辛苦工作賺取而來的,她身為會長就有責任讓這些資金得到最完善的利用。

        「這根本是完全把我當作傀儡!」朴蒔兒始終無法理解母親這種強悍的作風,她並不只是一味天真地想推動企劃,關於無息放款的事情,朴蒔兒自己也耗費許多心神擬定出對兩方最有利的方案,但母親卻從來不想理解她的用心和想法。

        「
看來,是我太相信也太放任妳了。會社的事情交給金祕書,今年的幹部企業冬訓,妳必須去參加。」無視於朴蒔兒的激動,南宮美人仍然顯得相當平靜。

        「為什麼?那不是新進幹部訓練嗎?媽,我是分社社長。」聽到這個命令朴蒔兒感到十分震驚,僅僅為了這個企劃,就要再度逼她回首爾?

        「談公事的時候,叫我會長。還有,這是會長的命令。」南宮美人沒有理會,只是冷冷地將事情說完便掛上電話。

        「媽!」沒有說明的餘地,沒有拒絕的理由,這就是朴蒔兒所謂的母親。她感到相當無奈,即使自己再怎麼抗拒前往首爾,再如何不願以社長身份出席幹部訓練,但母親的命令,卻永遠只有聽從的份。

        朴蒔兒失望地掛上電話,疲憊的身軀蜷縮在大大的真皮座椅之中,她閉上眼睛想讓自己靜一靜,好好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然而就在此時,門外又是傳來一陣敲門聲,朴蒔兒只得連忙提振精神喊了聲請進,卻見金秘書一如往常般地手裡又拿著一張淡雅的紫色卡片和花束走了進來。

        朴蒔兒不用多想便能知道卡片的內容,然而今天的她,即使收到再如何浪漫的卡片與花束,卻是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秀彬哥,抱歉。今晚會社要加班,不用來接我了。」看著朴蒔兒傳來的簡訊,曹秀彬停下腳踏車,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近這幾個月來,朴蒔兒的工作量突然大增,時序都從夏天走到了初冬,兩人卻一直沒有好好約會過。今天好不容易約好,要空下晚上時間一起吃頓飯,沒想到又是這樣的收場,曹秀彬內心雖然感到有些埋怨,卻也沒有其他辦法。

        「唉,算了。」看著天色未暗,反正都已經出了家門,乾脆就騎車在附近晃一晃吧。曹秀彬無奈地把手機放回口袋,獨自一人往田邊小徑晃悠而去。

        曹秀彬才騎進熟悉的稻田小徑之中,就發現路邊半跪著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她雙眼輕閉,雙手合十,跟前是一套簡單的祭品與鮮花。雖然仍是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但此刻的她卻渾身散發著一股令人無法忽略的悲傷氣息。

        「善華……」就在曹秀彬開口的同時,遠方突然傳來一道相同的聲音。

        「善華!?」半跪著的金善華聽見那道熟悉聲音,不可置信地睜開眼,她緩緩地抬起頭來,視線越過一旁的曹秀彬,最後落在他身後的一對男女身上。這是真的嗎?這不是做夢吧?上天果然聽到了她的祈求了嗎?終於……不停地祈禱也是能讓願望成真的。看著陽光下的那對男女,善華的眼眶瞬間溢滿了淚水,她好想出聲回應,嘴唇卻顫抖得說不出任何話來,全身感到一陣癱軟,想站也站不起來,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奇蹟。

        看見善華激動的表情,曹秀彬順著目光轉過身去,只見一對亮眼的男女站在路旁,男人身材精實、神情健朗,女人雖然外貌溫柔美麗,卻又散發著一股幹練的氣息,兩人雖然只是尋常打扮,但全身上下卻散發著教人不得不注視的氣息,就算像曹秀彬這般鄉下人,也能一眼看出這兩人絕非一般平凡之人。

        一個荒唐的念頭閃過,曹秀彬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對男女的身份。他們……想必就是善華之前提到的朋友──金賢俊和崔勝熙吧。上回蒔兒突然離去的那個夜晚,善華在酒吧裡提到賢俊遭人暗殺、勝熙失蹤的消息以及他們的那些過去。原來善華與他們本是敵對的情報員,後來因緣際會,竟成了一同作戰的夥伴,聽著這些驚心動魄的過場,曹秀彬當時雖然沒有表示什麼,只是安靜地在一旁待著,但內心隱隱有股預感,總覺得既然金賢俊與崔勝熙都是如此優秀的情報員,似乎不應該這麼輕易死去,或許善華的消息有誤。如今,果然驗證了他之前的想法。

        此時只見兩人緩緩地朝小徑走來,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對照著善華激動的表情,曹秀彬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測,他默默地閃身到一旁,將空間讓給奇蹟般重逢的三人。

        「我們總算找到妳了。」兩人越過曹秀彬走向善華,只見崔勝熙傾身向前扶起半跪著的善華,而金賢俊則在一旁關心地看著。

        「這是……?」金賢俊好奇地指了指地上的祭品問道,此時卻見善華原本激動的表情突然轉為尷尬,蒼白的臉龐泛起隱隱暈紅,一副想回答卻又不知所措的模樣

        「這是祭拜瓠瓜大神的祭品,這是我們村子的習俗。」什麼也沒多想,曹秀彬便脫口說出這句話。「善華,謝謝妳的幫忙,剩下的祭拜儀式就交給我!妳和妳的朋友們快去好好聚聚吧……」根本無暇思考剛剛自己說了什麼蠢話,曹秀彬連忙把善華推向那金賢俊和崔勝熙的身旁,自己猛然就在祭品前跪了下去,開始有模有樣的祭拜著,嘴裡竟然還能叨念著自己都聽不懂的禱詞。

        接收到善華投來的感激眼神,曹秀彬更加認真地演戲,直到他們三人走遠為止。

        「看來那對男女,肯定就是善華之前提的賢俊和勝熙……」曹秀彬邊收拾祭品邊笑著,看來這祭品……原本是要遙祭那二位朋友的吧,真是幸好沒能用上呢。是說方才還真是佩服自己的機智,竟然連瓠瓜大神這種荒唐的謊言都說得出口,看來他曹秀彬還真是頗有演戲和說謊的天份!不過不管怎麼說,只要能夠幫助善華度過這場尷尬的會面,那也算是功德一件了。而且善華心心念念的朋友果然沒有遭到恐怖份子的殺害,還能好好地找來這裡,看來處境應該也是相當安全的。想到這裡,曹秀彬不禁為善華感到高興。



        收拾完祭品,曹秀彬獨自騎著腳踏車來到鎮上的酒吧,只見金賢俊和崔勝熙正與善華告別,而此刻善華臉上竟充滿了少見的光輝。待兩人走遠後,曹秀彬才走上前去將祭品交給善華。

        「他們就是妳上次提起的朋友吧。」曹秀彬微笑地說著,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

        「嗯,剛才謝謝你。」善華接過東西,向曹秀彬道謝。

        「他們沒事,真是太好了。」曹秀彬真誠地說道,善華沒有回答,只是嘴角勾出一道好看的微笑。

        這好像是他認識善華以來,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曹秀彬看著善華的笑臉,不禁有些犯傻,原來……映著夕陽她的笑容也可以那麼的美。

        「那個……」看見曹秀彬發呆的神情,善華覺得有些尷尬,不禁出聲叫喚。

        「啊,對不起……」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曹秀彬連忙道歉卻還是羞紅了臉。

        「進來吧,我請你喝一杯,當作報答。」善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給了曹秀彬一個瞭解的溫暖微笑。

        「嗯。」曹秀彬點點頭,跟著善華進入了酒吧。

        夕陽餘暉映照著這間酒吧的大門,瓜州的一切還是如往常般的溫馨寧靜,而對於沒有和朴蒔兒約成會的曹秀彬來說,今天似乎也沒有那樣的不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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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三月下旬了,這齣劇碼依然以緩慢但還沒死絕的狀態出刊中,真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傷……。好想買小摺啊,眾人越是阻攔我就越想買,這是牡羊座的執念,但仔細審問我的內心,我其實也沒那麼想騎腳踏車,嘖嘖(最重要的是我看上的好貨色我買不起,殘念)。是說,本段跟故事一點關係也沒有,應該也無妨吧?先這樣了,掰。



        週日的傍晚,李泰賢一個人在偌大的房子裡忙前忙後,一邊照看著爐子上燉煮的湯,一邊準備烤五花肉的爐子。今日是大學社團定期聚會的日子,剛好輪到李泰賢主辦,因此他一大早就去了市場,為了朋友們的相聚努力準備。

        燉雞在火爐上冒著蒸騰熱氣,李泰賢有條不紊地切著等會兒要放進鍋子裡的蔬菜。一個人在首爾求學、工作、定居,廚房的活兒完全難不倒他。工作上的朋友沒見過他這一面,不過大學時代的友人們全都知道,要蹭飯吃,來找他就對了。朴蒔兒還曾經開玩笑,說他要是失業的話,去開個小飯館肯定會高朋滿座。

        不一會兒,門鈴響起,其他人陸續進門,充滿食物香氣的屋子頓時笑聲滿溢。這次的聚會幾乎可以說是全員到齊,因此氣氛特別歡騰。

        「都來了吧?湯就快好了,再等我一下。」泰賢笑著說,拿起朋友們帶來的燒酒與提袋正要走回廚房,卻被人叫住,「怎麼了嗎?」

        「泰賢哥,還有一個人要來。」某個學弟笑嘻嘻地說,還一邊跟旁人交換了眼色。

        「誰?」泰賢這時才發現大門還沒關上。

        「我說李律師,好久不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門後傳出,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下,從容不迫地走了進來。

        「媛熙!」乍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他突然愣在當場,「妳
──

        「
Surprise!」金媛熙停在李泰賢面前,依舊那樣自信亮麗地笑著,「你嚇到了吧?」

        「妳不是
……妳不是在德國嗎?」

        一點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重遇他的前前女友,金媛熙。忽然之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一個大男人,有必要這麼尷尬嗎?弄得我都尷尬了。」媛熙說著,引來眾人一陣笑聲,也化解了現場古怪的氛圍。

        李泰賢不好意思的笑了,想起大學畢業後,媛熙冷靜地跟他說分手之後還能當朋友的情景。是啊,媛熙就是一個這麼大氣的人。

        「妳不是嫁到德國去了嗎?」那時候從朋友間聽到這個消息,他還驚訝了好一陣子,後來仔細想想,這的確像是媛熙的舉動。

        「是啊,這次帶著我兒子回來看看外公外婆。聽說這次聚會是你主辦,我就厚臉皮的跑來當神秘嘉賓了,順便來看看你的新家。」媛熙把手上的洋酒遞給泰賢,「我臨時決定要來的,只帶了一點酒,你不會不歡迎我吧?」

        「怎麼會?我們光榮歸國的媛熙夫人,歡迎都來不及。」笑著收下她給的喬遷禮物,泰賢一邊招呼其他人入座。



        愉悅的時間消散在滿桌的杯盤狼藉裡,酒意讓每個人的臉上都沾染了微醺的氣息。間雜以過往那些一講再講卻依然有趣至極的往事,一群人更是笑得東倒西歪。

        「
……我一坐上京太那台二手車的後座,立刻發現不對勁!那時候京太給了我一條繩子,我還想說這繩子不會是後座的DIY安全帶吧?沒想到京太卻說,『把這條繩子綁在妳身上然後拉好,因為右車門關不起來。』我的天哪我的天哪!開這種車他還想帶我們去爬雪嶽山!

        一個學妹的回憶錄引來眾人駭笑,當事人京太在一旁困窘的辯解著,不過一點也無法阻止大家的笑意。

        「沒錯沒錯!而且我記得後來還沒出發,左邊的車門就掉下來了,笑死我,這件事真是太經典!」另一個事件苦主在旁邊笑出了眼淚,一邊回憶著整件事,「不過,說到離譜,那次蒔兒認不出泰賢的事也超好笑,只因為泰賢把頭髮剪了,她竟然半小時都沒發現那個人就是泰賢,最後還偷偷跑來問我說那是誰!」

        「這太誇張了,朴蒔兒根本有人臉辨識障礙吧!」媛熙揉揉笑得痠了的臉,一邊看向泰賢,「不過,朴蒔兒這次沒來真是太可惜了,我好久沒看到她。」

        李泰賢應和著,分神想起了朴蒔兒沒來的原因:本來她已經答應要來了,後來又臨時跟他說,週末突然有事走不開……是什麼事呢?該不會公司又出了什麼事吧?需不需要他幫忙?

        這樣想著,滿室笑語對他來說,忽然就不那麼有趣了。



        「不用送了,你回去吧。不過是走到地鐵站而已,我都可以在外國生養孩子了,沒那麼柔弱。」走了一小段路,媛熙推辭著。

        聚會結束後,由於喝了酒,其他人都請代理駕駛先走了,泰賢執意要送媛熙去搭地鐵,「那是妳在國外我管不著。既然妳回首爾,又是來我的地盤,就讓我送吧。」

        夜風襲來,把兩人酒意吹去不少。他們並肩走在下坡的路上,一邊看著路燈把身影漸漸拉長。

        「呵,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對每個人都這麼好。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媛熙打趣著,微微側過頭看向他,「不過,朴蒔兒好像從來沒誤會過。」

        乍聽到蒔兒的名字,他呆了一陣,不解道:「為什麼沒頭沒腦的說起蒔兒?」

        「聽說,就算蒔兒回瓜州了,你也還是一有空就飛車過去幫她的忙呀。」想起方才在泰賢家,四處都看得到跟蒔兒有關的文件、書籍還有那根登山手杖,「欸,就當我發了酒瘋,你可不許生氣。」

        「什麼?」

        「我一直以為……這次回來,會聽到你跟朴蒔兒在一起的消息呢。」

        聽她這麼說,泰賢嚇了一跳:「妳在胡說些什麼!」

        「可不是嗎?你家最顯眼的地方放的是跟蒔兒的合照,桌上架上都放了蒔兒的東西,誰看了都會以為你們在交往吧,要不然,就是你喜歡她。」媛熙自顧自說著,也不管泰賢僵住的臉色,「以前沒跟你說過,我們還在一起那時候,老是聽你蒔兒前蒔兒後的,我都要嫉妒她了。」

        「我……不是妳想的那樣,我跟蒔兒只是朋友。」

        「喔?」聽了他語氣軟弱的辯駁,媛熙只是笑著聳聳肩,「地鐵站到了,就送到這裡吧,再見。」

        看著媛熙揮揮手便轉身走進地鐵站入口的身影,泰賢還為了她說的話感到震驚而不能動彈……媛熙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喜歡朴蒔兒?

        「李泰賢!」媛熙走了幾步,又走回來叫住呆愣的他。

        「嗯?」

        「人是有盲點的,珍貴的東西一直放在身邊,久了就會忘記它的價值,人也是一樣。不要等到失去才後悔,好好把握住你的幸福吧!」媛熙對他眨了眨眼,「我走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泰賢的腦海裡迴盪著媛熙方才說過的話,思緒陷入恍恍惚惚。他對蒔兒……怎麼會?

        忽然間,一句話倏地在他耳邊響起:「對你來說,工作重要,朋友重要,朴蒔兒重要,那我呢?」

        他想起來,那是前任戀人曾經質問過他的話。那時候,他剛出社會,忙著公司、忙著一切,卻疏忽了戀人,因此引來一頓爭吵。當時他只覺得那是戀人遷怒於蒔兒的無理取鬧,可是現在,怎麼他卻不肯定了?

        一直以為,蒔兒對他來說不過是妹妹一般的存在,因此想要照顧她,想要幫助她,卻從沒想過,也許他對她……

        不,或許這一切不過是一時混亂。因為聽了媛熙的話,所以他感到混亂,然後誤以為一切都像媛熙說的那樣。但其實不是的,這不過是錯覺,只要過一陣子,他就會清醒了吧?

        這樣想著,他甩了甩頭想把腦袋清空,走向回家的上坡路。然後,他看見上坡路的盡頭,大樓門前黑暗的陰影裡,有個人等在那裡。

        「泰賢!」那個人看見他,便從陰影裡走出來,歡快地朝他笑著。

        街燈照向那個人的瞬間,他突然聽見了心跳不受控制的聲音。

        「你去了哪裡?我打你家的電話跟手機都沒人接。」朴蒔兒笑著,亮出手裡抱著的東西,「來自瓜州的新鮮快遞,爺爺要給你的水果。」

        沒想到,才想著她,便看見她站在他家門口。更沒想到,他看見她,會這麼開心。小心翼翼接過朴蒔兒懷裡的紙箱,指尖與她相觸的那一瞬間,他震顫,差點把紙箱落在地上。

        「小心!」

        聽到朴蒔兒的驚呼,他才恍然醒覺過來,抑不住嘴角上揚的笑意,看著她:「妳不是有事要忙嗎?這個時間怎麼會在這裡?」

        「專程來送東西給你囉。」朴蒔兒瞅著他這麼說。

        是因為街燈的映照,才讓她深邃雙眸閃動著蕩漾的眼波吧?並不是第一次這麼近的看著她,卻是第一次深深覺得,那雙瞳眸教人移不開眼。忘了探問她到底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又是怎麼來的,他只是想著,不要讓她太快消失眼前。

        「對了,妳明天不是要上班嗎?我開車送妳──」

        泰賢話還沒說完,一台小貨車閃著亮眼車燈由遠而近,最終停在他們身邊。

        朴蒔兒看見車裡的人,眼神一亮,沒聽完他的話便轉身走向小貨車旁。

        「蒔兒,我的訂單送完了!」車窗搖下,曹秀彬側首看向他們,然後發現他,「嗨,李律師,你回來真是太好了,本來我還想說要陪蒔兒一起等你呢。蒔兒,我們回去吧。」

        「原來……是他載妳來的呀。」泰賢道,語氣輕得讓伊人聽不見他的失望。

        「嘿嘿,因為秀彬哥有首爾的訂單要送,我就跟來了。剛好爺爺有些水果要給你,我想說今天是社團聚會,你應該在家,所以沒有先聯絡你。」

        「這樣啊。」一時無語,他看看車裡溫柔望著蒔兒的那雙眼睛,忽然覺得自己或許不該出現在這裡,「時間晚了,你們快回去吧,開車小心。」

        「嗯,那我們先走了,泰賢你早點休息,晚安。」

        朴蒔兒一坐上副駕駛座,曹秀彬便熟練地幫她繫上安全帶。看著這一幕,李泰賢像是撞見什麼一樣,下意識地轉開了視線。

        直到小貨車駛離下坡路,李泰賢才抱著那箱沉甸甸的水果,失去力氣般地坐在大樓門口的花台。消散的酒意,好像又回到他身上,暈眩至極,他無法動彈。

        所以,她不是特地為他而來的。是他想多了。

        方才看見朴蒔兒朝他走來那一瞬,他有多開心,之後看見蒔兒走向曹秀彬,他就有多難過。人怎麼能夠在短短幾分鐘之內,經歷最極端的情緒變化呢?

        原來,媛熙說的是真的。就算那麼久不見,外人一眼就能看穿的透徹,竟然只有他自己看不透。諷刺的是,就在他發現了事實的這一秒,同時也察覺,那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

        太諷刺了,所以他蒼涼地笑了出來。怎麼就忘了,蒔兒早就有一個她愛的人?對蒔兒來說,他不過是個像哥哥一般的朋友。

        要是沒聽到媛熙說的那些話就好了,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或許最幸福。

        看來,他得把感情藏得深一些,別讓她發現。只能這樣做了,如果,他還想當朴蒔兒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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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終於上架了!(感動)雖然上次修改寫作模式之後,第九集整個生產順利,不過第十一集卻差點要了在下的小命啊!在下過去雖然寫過一些譁眾取寵的故事,不過卻是很少這樣細細經營一整集的放閃光橋段,而且最近課業緊迫,寫作環境惡劣,在這種先天不良加上後天失調的狀況下,十一集竟然改寫了三遍。幸虧飛雅降臨,給予在下不少協助,終於讓十一集夠羞澀地出現面見各位呀!總之,請各位慢慢欣賞這對差點把在下折磨死的小情侶放閃光吧。(下台一鞠躬)




        「社長,您的信。」傍晚時分,金秘書突然進入社長辦公室呈上一封信。
 

        「這種時間怎麼會有信?」朴蒔兒疑惑地接下信件,只見那是一封沒有郵戳的卡片信件,信封上還寫著朴蒔兒收。

        「據說是剛才有人直接送到櫃台,要『朴室長』親收。」金秘書如實地報告,接著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便退出了辦公室。

        朴蒔兒掃視了一遍信件,確認不是什麼危險物品後,便小心地打開信封,只見裡面躺著一封香水味濃郁的紫色卡片。

        「需要妳明天一整天的時間,明日早上七點,門口見。」沒有署名,但從字跡就可以明瞭是誰。

        看著卡片,朴蒔兒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會是什麼事情呢?她好期待。



        次日一早,朴蒔兒才吃完早餐,便發現曹秀彬早已駕著「
Close To You的小貨車等在門前。

        「今天我們要上哪玩嗎?」看到曹秀彬特地開車過來,好似要到很遠的地方,朴蒔兒訝異地問道。

        「秘密,快上來吧!」朴蒔兒才走車邊,曹秀彬便趕緊下車來為她開門,並拋出一抹充滿神秘的微笑。

        「連去哪裡都不讓人問,還真的那麼神秘。」朴蒔兒邊嘀咕著邊上了車,心上好奇著今天的目的地。

        坐上秀彬哥駕駛的小貨車,經過瓜州田間的道路、高殷禑的家、瓠瓜會社門口,甚至還上了高速公路,朴蒔兒還是對於要去何處摸不著頭緒。只知道貨車筆直地朝著南方走,那是她甚少去過的瓜州南部。漸漸地,身旁的田園風光由熟悉變得陌生,從習慣變得新奇,過了許久,小貨車才從主要幹道上轉入一條小徑,小徑兩旁滿佈著無止盡的黃色麥田,輕風吹拂,小麥便隨風搖曳,猶如浪花般地美麗。

        「哇!好漂亮。」朴蒔兒不禁拉下車窗,將手探了出去,讓指間感受著鄉村獨有的氣味。

        曹秀彬看了朴蒔兒一眼,什麼也沒說,只是笑著。此時小貨車轉入一座村莊之中,並且在一間傳統韓屋前停下。

        「李爺爺、李奶奶。」曹秀彬下了車,對著迎來的兩位老人寒暄。

        「唉呀!秀彬哪,好久不見,真是越來越英俊了。」只見兩位老人家爭相抱著曹秀彬,連未曾謀面的朴蒔兒也熱情地打著招呼。

        「蒔兒,這是我大學好友的祖父母,李爺爺和李奶奶,也是這間屋子的主人。」曹秀彬為兩方正式引見後,朴蒔兒才知道原來李氏夫婦是秀彬哥大學好友的爺爺奶奶。只是他的大學好友長期待在首爾工作,無法經常回家探望兩老,因此曹秀彬便不時地來拜訪,順便替好友盡盡孝道。



        中午時分,兩人便和李氏夫婦一同在老宅院前用餐。曹秀彬負責生火烤肉,而朴蒔兒就在一旁幫忙提水洗菜,儼然是一幅和樂的天倫之圖。

        「蒔兒小姐真是能幹,咱們秀彬能娶到妳真是幸福呵!」李爺爺在廊下邊抽水煙邊說著,朴蒔兒聽到羞得臉都紅了。

        「你老糊塗啦,他倆還沒成親呢。」李奶奶見狀,也不顧手裡還拿著野菜,就走過去打了老伴的頭。

        「唉呀……瞧我這腦袋,看著他們就像對小夫妻似的,我還以為他們早就成親了呢!」李爺爺被老伴打了也不惱怒,只顧著逗兩個年輕人,讓曹秀彬與朴蒔兒兩人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肉烤好了,大家快來吃吧。」幸好此時曹秀彬手中的烤肉已經熟透,他連忙轉移話題,好解除這尷尬的場面。

        見豬肉已經烤熟,朴蒔兒連忙過去準備裝盤,此刻曹秀彬使了個眼色,招她過去,並偷偷從身旁拿出一小袋東西。朴蒔兒上前細看,竟然是剛解凍的韓牛。

        「怎麼會買這個?」朴蒔兒訝異地問道。

        「妳愛吃嘛。」曹秀彬孥孥嘴,寵溺地說著。

        「下次別買這麼貴的東西呀,還有,等等記得分一些給爺爺奶奶吃。」朴蒔兒嘴上雖故意叨唸著他的破費,心裡卻為秀彬的細心與記性感到驚喜,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甜甜的微笑。

        「知道了。」見朴蒔兒其實不如嘴上說那樣,曹秀彬便滿意地答應著。



        四人用完午餐,收拾了碗筷,待李氏夫婦進屋午睡後,曹秀彬突然領著朴蒔兒到小貨車旁,並從後座牽出一台協力車。

        「這是……?」朴蒔兒疑惑的看著協力車,原以為今天只是來探望李氏夫婦,沒想到秀彬哥竟然還帶了協力車。

        「上車吧。」曹秀彬率先坐上了前座後,便要朴蒔兒也趕緊上車。

        朴蒔兒依言上了後座,待坐穩後,曹秀彬便緩緩地踩起踏板。夏日的午後,兩人就這麼騎著協力車在這座悠閒地小農村中晃悠,沿途充滿了麥田、竹林、小溪,還有剛用過午飯正在散步的村民,雖然同樣是農村風光,但卻與朴蒔兒過去所見那麼的不同,一切都是如此新奇又有趣,最後兩人來到了農莊最高的丘陵。

        「休息一下吧,會累嗎?」曹秀彬停下車,回頭向朴蒔兒說道。

        「才不會呢……哇,好美呀!」還沒回完秀彬哥的問話,朴蒔兒就被眼前的風光景緻所吸引。

        眼前的風光與方才完全不同,原來剛剛經過的小溪是橫貫這座農莊的重要水源,而三三兩兩的農舍錯落在小溪四周,空地上種植著大面積的金黃麥田,遠遠望去的景緻比起歐洲農莊的風情,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看著這樣美麗的風光,朴蒔兒內心頓時感到很平靜很自在。她閉上眼睛,想好好呼吸一下高處的空氣。

        「怎麼了?」曹秀彬走到她身旁,低聲問道。

        朴蒔兒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此刻她只想好好享受午後的靜謐。

        「這裡風景很棒吧,瓜州第一呢!」才享受一會兒,曹秀彬便不住地開口。

        「這裡還是瓜州?」朴蒔兒吃驚地轉頭看向秀彬哥,還以為走了這麼遠的路程,早就到了其他縣道,想不到竟然還在瓜州境內。

        「是呀,但因為是跟臨縣交界的小農莊,所以很少人知道。這裡的村民雖然也以種植農作物生活,卻沒有像農產中心的地方可以銷售,所以大部分村民還是相當貧困的。」曹秀彬感慨萬千地說道。

        這些日子以來,隨著探望李氏夫婦的機會增多,他也漸漸發現這個農村的困境,過去一直很想幫助村民,卻總是苦無機會。

        「瓠瓜會社要是也能過來設立農產中心就好了。」明白曹秀彬話語背後的意思,朴蒔兒心中隱隱有了盤算。

        「是啊,要是能讓村民脫離貧困就好了。」他相信有蒔兒在的瓠瓜會社,一定可以給這些村民帶來幸福的。

        「嗯,秀彬哥,我會努力看看。」雖然只待了一下午,但朴蒔兒早已不可自拔地喜歡上這個農莊。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幫助農民走出貧困。

        「謝謝妳。」聽到蒔兒堅定的保證,曹秀彬滿懷感激地看著戀人。他相信蒔兒一定可以說服瓠瓜會社社長,讓這裡也成為人人稱羨的神仙境地。



        傍晚,兩人騎著協力車回到農莊,向李氏夫婦道別後,小貨車便駛上早晨的來時路。一路上,朴蒔兒十分專注地看著窗外,她想好好地記下這裡的景色,把這個鮮為人知的小村莊烙印在腦海中。總有一天,她要帶著瓠瓜會社再回到這裡,請李爺爺李奶奶等著,朴蒔兒內心暗暗發誓。就在此時,小貨車雖駛上主要幹道,卻沒有轉往回瓜州市中心的路,而是朝反方向前進。

        「不是要回去了嗎?」察覺行車方向改變,朴蒔兒轉頭問曹秀彬。

        「我們還有一個地方要去。」彷彿早已預料朴蒔兒的反應,曹秀彬悠閒地回答,同時又擺出那副神秘的笑臉。

        行車不久,天色漸漸昏暗,仔細想想兩人也出門一整天。自從和曹秀彬交往後,兩人似乎從來沒有相處過這麼長的時間,雖然今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小貨車上,但朴蒔兒卻不覺得累,也不覺得無聊,她還想知道,秀彬哥接下來會帶給她什麼樣的驚喜。

        「很累嗎?」見朴蒔兒不說話,曹秀彬有些擔心地問道。

        朴蒔兒搖搖頭,給了曹秀彬一個爽朗微笑後,兩人便不再說話。雖然精神並不覺得疲累,不過隨著貨車的搖晃,朴蒔兒終究還是昏昏沉沉地睡去。



        待朴蒔兒醒來時,卻發現秀彬哥已不在車上。

        「秀彬哥!秀彬哥!」四周一片漆黑,朴蒔兒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是朝車窗外叫喚著曹秀彬。

        「妳醒啦!」聽到蒔兒的呼喚聲,只見曹秀彬的身影從遠處奔來。

        「這裡是……?」甫睡醒,朴蒔兒臉上透著些微的迷茫,曹秀彬開門將她牽出車外,頓時她感到雙腳踏上了柔軟的沙灘。

        「是海灘,妳仔細看看。」曹秀彬溫柔地說道。她揉揉眼睛,眼前的海浪映著月光拍打岸邊,竟是難得一見月光海景象。

        「我看今天天氣不錯,猜想大概有月光海,果然不出所料。」曹秀彬得意地說著,並牽著朴蒔兒朝海邊走去。

        原來在她睡去的同時,秀彬哥已經在海邊燃起一堆冓火,火焰雖小但映著月光,更顯浪漫無比。兩人走到冓火堆旁,曹秀彬讓朴蒔兒坐在一旁的漂流木上,自己則朝海水處走去,並在地上擺放了一盒事物,只見他將點燃的火柴,朝盒裡一放,便連忙跑回蒔兒身邊。

        就在朴蒔兒感到納悶之時,突然咻地一聲,接著天空爆出一朵燦爛的金色煙花。

        「這……」朴蒔兒驚喜地看向曹秀彬,只見他嘴角含笑,專心地看著煙火。

        接著又是咻地一聲,第二朵粉色煙花又在夜空中綻放。

        原來……剛剛秀彬哥是去燃放煙火。看著曹秀彬特地準備的禮物,朴蒔兒內心驚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今天開心嗎?」看著蒔兒欣喜的表情,曹秀彬輕輕地問道。

        「太開心了呢。」看到秀彬哥為她安排這麼多驚喜,朴蒔兒真的感到開心極了。

        「那就好,妳總算開朗多了。」聽到秀彬哥這麼說,朴蒔兒突然會意。原來這幾天,秀彬哥始終掛記著自己心情不好之事,還特地安排了這趟出遊,準備這些節目,為的就是想讓她開心。朴蒔兒突然感到有點愧疚,連自己都已忘卻的事情,曹秀彬卻如此鄭重視之,令她內心不僅充滿感動,更充滿了感激。

        此時,曹秀彬默默地握住了朴蒔兒的手,他的指尖穿過了她的指縫,緩慢卻溫暖地將她的手掌包覆,她感受著秀彬哥手掌傳來的溫度,也用自己的小手握住曹秀彬大大的手掌,並輕輕地將頭靠向曹秀彬的肩上。

        直到煙火燃放完畢,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看著映著月光不斷綻放的煙花,朴蒔兒好想好想兩人就這麼永遠地十指緊握,白頭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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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又是兩個禮拜過去。由於本劇組堅持一次推出兩集的路線,導致更新速度越來越慢,這真是沒辦法的事。另外,我決定說明一件事:那就是我跟主席稍微修改了《瓠瓜小姐》的風格,不再堅持每一集都要惡搞的路線。因為我後來發現,我個人無法兼顧搞笑與推進劇情,基於堅持故事發展的要求,我決定忍痛(?)修正路線,請各位包涵~另外,第九第十集涉及了韓劇《IRIS》的劇情,有興趣可以找來看看。



        盯著手機許久,朴蒔兒終究還是按下快速鍵,然後屏息等待。話筒那頭傳來穩定而單調的嘟嘟聲,響了好久,久到她以為這次還是沒人接,終於,電話接通了。

        「……喂?」電話那端的聲音顯得有點遲疑。

        「泰賢?噢,終於找到你了。」聽到李泰賢的聲音,她鬆了一口氣,「對了你這幾天怎麼了?打了好幾次你的電話,不是沒人接就是不通。」

        「嗯,」李泰賢沉默了一下,低聲回答,「這幾天很忙──」

        「李律師,能麻煩你過來一下嗎?」隱約中,朴蒔兒從話筒聽到嘈雜聲裡有人喚著李泰賢。

        「我等一下就過去。」李泰賢遮住話筒道。

        「這麼晚了你還在加班啊?」看看時鐘,都已經十點半了,「你忙的話那……我不吵你了。」

        本來想這樣掛電話的,但是……「怎麼了嗎?妳的聲音聽起來無精打采的。」

        「沒事──」朴蒔兒拖著要死不活的語氣,「沒事才怪,可是……這樣會不會耽誤你?」

        看了看四周-部門聚餐第二攤,一群西裝革履的上班族聚集在燒烤店裡又吃又喝,酒量淺的同事甚至喝得滿臉通紅-李泰賢悄悄走出店門口,無聲笑了笑,帶著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溫柔:「妳就說吧。」

        得到了許可,朴蒔兒一股腦地說了起來:「上次我不是跟你說殷禑回來了嗎?前幾天啊她突然跑來我的辦公室,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街燈霓虹下,李泰賢站在燒烤店外的走廊,噙著嘴角笑聽朴蒔兒一個又一個小煩惱。回話中他一點一滴遺忘了,這幾天變得落寞的心情。



        推開瓜州市區裡連鎖甜甜圈店的玻璃大門,高殷禑立刻看到角落雞窩頭男人在跟她招手。

        「泰賢哥!這麼久不見,你怎麼還是留著這頭雞窩啊?」高殷禑拿下臉上的超大墨鏡,對著李泰賢的髮型嘖嘖稱奇,「一個人從大學時代到出社會工作,其間完全沒變過造型──而且是這麼具有爭議性的造型,也是一件很難得的事。」

        「妳這丫頭不也一樣,咄咄逼人的個性完全沒變。」雖然這樣說著,李泰賢卻沒有絲毫不悅,一邊把眼前餐盤食物推向高殷禑,「我有剪掉過一次,還是聽妳的建議去給妳認識的造型師弄的,不記得了?」

        吃著泰賢點好的甜甜圈,高殷禑好像憶起了什麼,呵呵笑了起來:「啊,對對對──結果大家都沒認出你來,太好笑了!」

        「只有朴蒔兒沒認出來好嗎。」眼見提起某個關鍵字,殷禑的表情有些不對勁,李泰賢不著痕跡的換話題,「承煥還在美國嗎?我聽說他在國際間發表了好幾篇期刊,很受學界好評。」

        「對呀,美國那裡好幾間大學都想給他獎學金延攬他呢,」一說起承煥哥,高殷禑的表情就發光,「我就說,他絕對不是普通人!」

        「是啊,以他的才能,留在國內太可惜了。」這是李泰賢作為朋友,發自肺腑的真心話。可是,他也了解朴蒔兒的顧慮,「所以承煥要在美國作博士後研究?」

        高殷禑搖搖頭,顯得有些黯然:「不一定……他說他想跟安博士的團隊去極圈作駐地觀察。」

        「極圈?」聽到這裡,李泰賢略為提高了音調,「也就是說,他還不打算回來?」

        朴蒔兒那傢伙擔心的就是這個。她早就知道尹承煥是個有遠大抱負的人,為了研究他上山下海哪裡都可以去,而且一去數月,廢寢忘食,也忘了有人在他身後等著。有抱負有理想對一個男人來說是件好事,但對於等待的人而言,卻是多麼地折磨。

        「嗯──」看著泰賢擔憂的神情,高殷禑強壓下內心的落寞,故作歡顏,「唉呀,就算他不回來,我也會飛去找他的!管他美國還是哪裡,只要是到得了的地方,我都會追去的,不過是極圈嘛哈哈……」

        「蒔兒很擔心妳。」

        乍聽到李泰賢這麼說,高殷禑有些僵硬。

        「妳也知道朴蒔兒這傢伙是怎樣的吧?思考異於常人、最大的嗜好是放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沒事還會跌倒──」

        「噗!」聽著泰賢哥這樣損朴蒔兒,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哪有那麼糟,泰賢哥你也太誇張。」

        「好吧,沒那麼糟,只是有點糟。但是妳知道,她最糟糕的一點是什麼?」看著高殷禑,李泰賢正色道,「她呀,老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著邊際的話說了一堆,關鍵的那幾句卻總是忘了說。」

        「什麼?」

        「妳去美國那天,剛好是妳生日吧?她準備了蛋糕和禮物,到了妳家才知道,妳一句話都沒跟她說,就離開了。」泰賢說著,彷彿還看得到朴蒔兒那時不發一語地站在高家門口的樣子,「那個傻瓜,一個人站在妳家門口等了好久,她還以為妳只是在跟她開玩笑,故意氣她的。朴爺爺跟我勸了又勸她也不聽,一直等到晚上,她才離開。」

        有這件事嗎?為什麼後來朴蒔兒也沒跟她抱怨過?想像著朴蒔兒在盛夏裡挺直又帶點拗的背影,高殷禑有點心軟。然後就想起去年那一天:那時候她只想著在生日那天送自己一個大禮,想著承煥哥如果見到她出現在美國一定很開心,卻不知道,她的不告而別,也會讓朴蒔兒這樣傷心……

        「朴蒔兒……她為什麼不跟我說?」高殷禑撥弄著咖啡杯旁的奶球,低聲說著,像在自問。

        「其實,她不討厭承煥的,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在擔心妳,擔心妳如果跟著承煥,會很辛苦。」

        聽了李泰賢一番話,高殷禑好似有了些領悟,低著頭不發一語,只是靜靜地把杯裡的咖啡喝完。李泰賢也不逼她,好整以暇地吃著巧克力波堤。

        「謝謝你,泰賢哥,我知道了。」放下杯子,高殷禑抬起頭看著泰賢,表情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可是!朴蒔兒好大的膽子,一直到現在還沒把去年的禮物給我,她死定了!」

        李泰賢大笑起來,同時也感到放心。他知道高殷禑有把他的話聽進去,那就好了,接下來這兩個妮子要怎麼解決她們的心結,就得靠她們自己了。

        朴蒔兒走進店裡,看到的就是這兩人有說有笑的畫面,不知怎地,她心裡有點在意。

        「高殷禑,妳怎麼會在這裡?」明明是泰賢跟她約好的,高殷禑為什麼也出現了?想到之前兩人的不歡而散,朴蒔兒的語氣不覺有些彆扭。

        「秘密。」高殷禑回話的語氣笑意中帶點一如既往地高傲,然後轉頭向李泰賢問道,「泰賢哥我還想吃你剛剛點的那個,你可以請客吧?」

        「好啊我請客,那有什麼問題。朴蒔兒妳老樣子對吧?」李泰賢微笑著,離開位子走向櫃台。

        眼看李泰賢走離視線範圍,朴蒔兒不知道該跟高殷禑說些什麼才好,氣氛突然沉默了。

        「欸,妳要這樣不理我到什麼時候?」高殷禑斜眼睨著坐立難安的朴蒔兒,終究開了口。

        「我、我哪有?」朴蒔兒囁嚅。

        「我要先聲明,我還是不喜歡那個曹秀彬。」高殷禑說著,眼看朴蒔兒微微變了臉色,她先發制人,「可是,咳,看在妳雖然不喜歡承煥哥也沒對他怎樣的分上,我也不會對他怎樣的,妳可以放心。」

        「嗄?」朴蒔兒面露疑惑。為什麼她聽不太懂高殷禑在說什麼?

        「我是說……我的意思是……對不起啦是我太過分了妳就當沒聽到吧上次的話我要全部取消!」高殷禑一口氣說完,然後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能聽到妳說對不起。」朴蒔兒笑了,這幾天懸在她心上的石頭終於悄悄放下,「我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批評承煥哥的。」

        端著餐盤走向她們的李泰賢恰好聽到這一句,笑道:「所以,妳們兩個和好了?我還以為要多買一點甜食來討好兩位呢。」

        「切,我們哪有吵架!泰賢哥你也太愛編故事了吧。」雨過天青,高殷禑歡快地伸手拿了泰賢餐盤上的甜甜圈。

        午後的小店裡,洋溢著三人說說笑笑的聲音,時光彷彿倒流回無憂的年少時代,那個花一下午時間只為了和朋友們廝混也不覺得奢侈的時代。



        晚餐過後,朴蒔兒一個人泡了柚子茶,坐在院子裡的大方桌上,對著月亮發呆。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不知什麼時候,善華朝她走來,盤腿坐在一邊溫柔問著,「對了,今天下午妳不是去見李律師嗎?他怎麼不順便過來吃晚飯?」

        「他說他還有事──」說到泰賢,朴蒔兒頓了一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今天的泰賢對高殷禑還是一樣熱絡地有說有笑,可是面對她的時候,就像水冷了一兩度那樣,有點差異,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分明,讓她心裡煩悶得慌。

        「怎麼了?」發現蒔兒的遲疑,善華問。

        不想讓善華擔心,朴蒔兒只是笑著搖頭說沒什麼,然後想起一件事來:「對了,我聽秀彬哥說了,關於、關於賢俊的事……」

        儘管相處了好些日子,她對善華神秘的過去卻是略知一二:她只知道,善華其實是從朝鮮來的,曾任職於國家護衛隊,後來北方的家人都不在了,所以來了韓國。其他像是善華怎麼來韓國、怎麼得到合法身分,她並不清楚,但既然善華沒跟她說,她也覺得不必過問。至於善華過去有怎樣的曲折,她也沒想過要探問。直到方才電話裡聽秀彬哥談起,她才發現她對於善華的關心真是太少了。

        再次聽到那個名字,善華本來溫柔的笑顏像是忽然被凍結,握緊的拳頭在掌心悄悄留下指甲掐痕,但是,這一次她沒有流淚。

        「如果可以……告訴我好嗎?」朴蒔兒小心翼翼問著。除了那次在首爾街頭的首遇,她從沒看過善華這個樣子。

        「他……金賢俊……」靜默了好久,哀傷終於還是凝結在善華眼底,教她不知如何開口。

        朴蒔兒的手悄悄撫上善華的背,像是安慰,又像了解,輕輕拍撫著,好像在說,不要緊的,妳不是一個人。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遇見他。原本,我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是兩個敵對關係的人,我不會也不該遇見他的。可是,命運把我們綁在一起──」善華回憶著那一段段曾縈繞在心裡的過去,眼神顯得幽遠,帶著一絲淒涼。

        「所以,他是妳的戀人?」

        「不。他有他愛的人。」看見朴蒔兒眼裡顯見的同情,她搖頭解釋,「不是妳想的那樣。我不是因為不能擁有他,才覺得痛苦或悲傷。對我來說,只要……只要他能叫一次我的名字,我也很開心了。」

        她的確愛著賢俊,但愛的形式有很多種,她願意笑著祝福賢俊跟他愛的人,只要他們好好的生活,那麼即使她孤身一人也不要緊。然而,為什麼命運要這樣折磨人?就在她決定要回朝鮮以後,卻傳來賢俊在濟州島遭人狙擊後離奇失蹤、生死未卜的消息,而賢俊的戀人也下落不明。

        她一直不相信,那個曾經和她一起出生入死、總是能化險為夷的男人,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因此她拜託以前護衛隊的情報網,試圖找出賢俊。然而,最後的結局,終究還是讓她心碎──賢俊的確不在了,來自北方情報網的證實,千真萬確。

        「對不起,我不知道──」聽完了善華冷靜帶點壓抑的說完這段過去,朴蒔兒早已哭成一團,激動地上前緊緊抱住善華,「讓妳想起那麼傷心的事情,對不起……」

        「不是妳的錯啊,傻瓜。」被朴蒔兒溫暖的懷抱摟住,善華笑了,悄悄抹去眼角淚意:「其實,這幾天我想了很久,決定這樣相信:賢俊他……會在某個我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著──」

        因為有個人告訴她,在那個叫做金善華的女人心裡,賢俊他會好好活著,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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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終於來到第九集了(感動)。有鑑於本檔戲收視一直不佳,於是在下和飛雅重新討論了寫法,也稍稍更動劇情走向,不知道還合不合大家的胃口就是了。但不管如何,自從決定新寫法之後,第九集寫來真是順暢許多呀!另外,雖然各位的留言都是飛雅負責回覆,但是在下可是都有偷偷在看,請大家繼續支持吧!



        「叩──叩──叩──」逼近中午時分的瓜州街道上不見人群,大家都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加緊努力,期盼著即將來臨的午飯時間。此時一陣急促高跟鞋聲劃破寧靜的街道,而夜明珠企業的千金──高殷禑正高速朝著瓠瓜會社方向前進。

        「唉唷──」喀啦一聲,高殷禑突然重心不穩向右方倒去,她連忙扶住路旁電線桿檢查腳底,原來是高跟鞋受不了長期急速的前進而應聲斷裂了。

        「怎麼連你也跟我作對啊……」高殷禑噘嘴嘟囔著,她脫下斷了跟的高跟鞋,有些無助地倚在電線桿旁。今天的她不知怎麼地少了平時霸氣,表情裡平添一股難以察覺的落寞。

        「嘖,該怎麼辦?」這種時間的瓜州街道向來很難遇上路人,從小生長於此的高殷禑內心雖然不抱希望,但也不想就這麼赤腳地繼續前進。正當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對街突然出現一個男人身影,緩緩地向她這邊晃悠而來。

        「喂,喂──不好意思!」原來還覺得有些害羞,但是這種情況不是在乎臉面的時候,高殷禑鐵了心決定向男人求救。她奮力地揮手喊著,但不知為何地,男人雖然朝她這邊走來卻始終沒有看向她。

        直到男人逐漸走遠,高殷禑才頹喪地放下手。她不相信這麼努力的喊叫著,男人會完全沒有聽見,無論怎麼想都只有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那男人故意不理他的。因為她非常確定走過面前的男人,就是那個令人討厭的臭小販──曹秀彬!

        「好的,趙老闆,您預定的蛋糕明日下午四點會送達。非常謝謝您,您的光臨是小店的榮幸。」曹秀彬一臉滿足的按掉了耳際的藍芽耳機。想不到蛋糕坊的生意這麼興隆,連瓜州食品企業的老闆也指明預約,這件好事兒待傍晚蒔兒下班一定要和她說。正處於熱戀期間的曹秀彬最近總是魂不守舍,內心滿滿都是朴蒔兒身影,絲毫沒有發覺對街有位正向他揮手求援的可憐女子。



        「我都聽說了。」高殷禑一拐一拐地走進瓠瓜會社的社長辦公室。朴蒔兒聞聲疑惑地抬頭,見到來人後露出了然的微笑,果然全瓜州能在這種上班時間來去自如的只有高殷禑小姐了。

        「聽說什麼?」朴蒔兒起身倒了咖啡,而高殷禑只是自顧自地走向沙發。

        「妳跟曹秀彬的事。」見到高殷禑一臉質問表情,朴蒔兒才赫然發現自己和秀彬哥交往的事情,至今都還沒向好友透漏。倒也不是因為害臊而無法說出口,只是一直沒有遇上好時機,加上她自己也認為這不是非常重要之事,所以便一直沒說。

        看著朴蒔兒有些歉然的表情,高殷禑只感到更加氣結。那日要不是
Dennis酒吧的老闆提起,朴蒔兒怕是不準備通知她這個好友了吧,不過比起這件事情更令她介意的是朴蒔兒選擇交往的對象,竟然是那個平凡無奇的臭小販。

        「真是抱歉,一直忘了跟你說。」面對高殷禑的質問,朴蒔兒覺得有些內疚,但一想到秀彬哥內心不禁感到甜滋滋地,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彎微笑。她決定把這些日子來和秀彬哥的一切好好地告訴高殷禑,也希望藉此消除好友怒氣。

        「我和秀彬哥是在上個月決定正式交往的──」朴蒔兒躊躇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

        「原來咱們首爾大學畢業的朴大小姐,好像沒有什麼挑男人的眼光哪!」不等朴蒔兒說完,高殷禑就酸味十足地挑釁著。

        「秀彬哥其實人很好的……」深知高殷禑不是很喜歡曹秀彬,朴蒔兒連忙想為秀彬哥澄清,卻沒想到只換來高殷禑更加激動的反應。

        「我討厭那個沒品味的臭小販。」高殷禑無禮地打斷朴蒔兒的話語。沒有什麼理由,她就是討厭那個叫做曹秀彬的男人。

        「高鸚鵡,你說話放尊重點,我不許你這樣批評秀彬哥!」面對高殷禑幾番拒絕溝通的舉動,朴蒔兒也動了氣,大聲地回話。

        「唷,有了男人就忘了朋友,說他兩句怎麼?妳心疼啦?」見朴蒔兒一副護著曹秀彬的模樣,高殷禑心裡就來氣,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高鸚鵡,我才不是那種見色忘友的人,但也不表示妳可以這麼說秀彬哥。」朴蒔兒不想和好友挑起戰端,雖然軟化了口氣,但態度還是相當堅決。

        「朴蒔兒,你腦袋沒問題吧?賣蛋糕的臭小販有什麼好?當初你不是嫌棄承煥哥工作不好?現在怎麼了,賣蛋糕的可是比起作研究還要高尚了?」高殷禑氣得站了起來大吼。

        當年她和承煥哥剛交往時,朴蒔兒是如何的批評她的承煥哥,說什麼承煥哥工作不穩定,無法給她好的生活等等,結果自己竟然找了個賣蛋糕的,而且那個臭小販還是個冷血無情的男人。一想到自己早上受的委屈,她就忍不住地想對朴蒔兒發脾氣。

        這又是為哪樁?朴蒔兒對於高殷禑激動的反應感到有些愕然,大中午的上班時間, 高 小姐千里迢迢前來瓠瓜會社就是來批評秀彬哥的?還有說什麼她嫌棄承煥哥……有這件事嗎?朴蒔兒歪著頭不覺深思起來。

        「我有……嫌棄過承煥哥工作不好嗎?」朴蒔兒真是怎樣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說過承煥哥工作不好。

        看到朴蒔兒一臉茫然的表情,高殷禑內心頓時感到氣苦。原來自己內心介意多年的事,對方根本完全沒有放在心上,這些年來她也一直想改善承煥哥在蒔兒心中的印象,還有她不告而別就和承煥哥飛往美國的事,不過對方顯然一點也不在意嘛!

        「反、反正,你要跟曹秀彬交往,就等於不要我這個朋友!」不知是委屈還是憤怒使然,高殷禑決定拿自己對賭。

        「高殷禑!」難道她無法兼顧戀人與朋友嗎?朴蒔兒覺得非常荒唐。

        「沒錯,就是這樣。反正妳不是還有那個金善華嗎?以後妳就當作沒我這個朋友吧。」高殷禑恨恨地烙下這句話後便衝出了辦公室,留下呆楞在原地的朴蒔兒。

        她是真的想不起來自己批評過承煥哥啊……朴蒔兒看著門口,感到有些委屈。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不到高殷禑這麼討厭秀彬哥和善華,討厭到她連自己最愛的高跟鞋鞋跟斷了都沒發現,就這麼一拐一拐的衝進來又跑出去,而且還不惜要她選邊站,想到這裡朴蒔兒就感到一股莫名的煩躁。

        高殷禑強忍內心鬱結之氣衝出瓠瓜會社,才剛走出大門,眼淚就立刻不聽使喚地滑落下來。一直以來,她就是氣朴蒔兒這種態度,明明傷害了別人卻毫不自知的模樣,那些在她心底抹除不掉的介意,在朴蒔兒眼裡彷彿不曾發生過似的。不只承煥哥的事,還有高中畢業那年,向來功課頂尖的她聯考失常,沒有如願進入首爾大學,反倒是課業平平的朴蒔兒突飛猛進,成為瓜州中學唯一考上首爾大學的學生。同時瓠瓜集團更在首爾成立總部,搖身一變成為瓜州人心中最驕傲的企業,將她們家的夜明珠燈飾硬是比下去。就在那一年,她體會到所謂的人情冷暖,而造成這一切的當事人──朴蒔兒,卻始終如從前那樣地和她友好,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教她想怨也不知從何怨起。不過這些事情她都可以深埋在心裡,唯一無法裝作沒看見的,還有自從朴蒔兒遇見金善華之後,就不再像以前那樣把她當作心裡第一位的好友了。想到這裡,高殷禑更是覺得又委屈又嫉妒,不禁在路旁失聲痛哭。



        「蒔兒,蒔兒。」曹秀彬喚了好幾聲,朴蒔兒才猛然驚醒過來。

        「噢,秀彬哥,你說完啦?」看著曹秀彬有些哀怨的眼神,朴蒔兒不禁感到愧疚。中午高殷禑的那番話總是在她腦海繚繞不去,雖然很想給秀彬哥知道,但又怕從此他們兩人之間的芥蒂只會更深。

        「怎麼了?是不是工作太累啊……」自從開始交往之後,兩人總是會在下班時間到瓜州市區唯一的酒吧約會,順便小酌一下以舒緩工作壓力。但是今天的朴蒔兒看來鬱鬱寡歡,不似平時充滿著無厘頭的活力。

        「沒、沒事的,話說這家店的食物也很好吃呢!」朴蒔兒連忙夾起桌上食物,故作愉快地說道。

        「蒔兒,如果妳有什麼心事就跟我說吧,憋在心裡頭也不愉快,不是嗎?」看著朴蒔兒急忙轉移話題的態度,曹秀彬內心感到有些受傷。戀人之間不是應該互相分享心事嗎?更何況他們倆還在熱戀期間,怎麼就好似已有一堵牆在眼前了?

        「真的沒什麼,秀彬哥你就別多想了。再說明天公司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我先回去了。」不想和曹秀彬繼續這個話題,朴蒔兒決定找個藉口先離開。今晚的她需要一個人好好思考高殷禑那番話,以及長久以來她所假裝忽視的兩人問題。

        「那……我送妳吧!」看著突然起身收拾的朴蒔兒,曹秀彬十分錯愕。到底蒔兒是怎麼啦?前幾次約會明明都好好的啊!

        「不用了。秀彬哥,你在這把桌上那些食物吃了吧,不要浪費呀。」轉眼間朴蒔兒已收拾妥當,走出店門口。只留下曹秀彬一人面對著滿桌幾乎沒動過的食物。



        不解朴蒔兒今天的異常舉止,曹秀彬邊喝著啤酒邊納悶著。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嗎?還是每次都在同個地方約會太無聊了?又或者是,蒔兒真的遇上什麼困難卻不願意向自己吐露?雖然好不容易成為戀人,但曹秀彬有時還是無法完全了解朴蒔兒的想法,其實他還不是非常清楚蒔兒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她過去的種種以及她的那些朋友。所以每次見面他總是有點拘謹,但是不管如何,蒔兒總是會在適當的時機給他一個溫暖的笑容,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又更接近她一點點,不過今天的蒔兒,卻讓他建立已久的自信悄悄地崩落了一角。曹秀彬實在想知道為甚麼,卻怎樣也摸不著頭緒,而且越想只是越感到煩躁。

        就在曹秀彬獨自煩惱之際,突然瞥見一位黑衣女子走入店裡,他那略帶醉意的眼神向隔壁一瞄,只見金善華一人靜靜地坐在那,安靜的低著頭,盯著桌上的一張白紙。

        「金賢俊已於上月身亡。」善華看著桌上的白紙黑字,至今仍然不敢置信。那個她留在此地的希望,將她從冷酷無情世界解救出來的那隻手,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自從決定留在韓國的那日開始,金善華沒有一天放棄尋找賢俊的希望。雖然早已從組織聽說賢俊在濟州島遭到狙擊,但根據自己身為朝鮮護衛隊員的直覺,她始終相信賢俊會逃過一劫,只是為了躲避接下來的追殺而暫時渺無音訊。沒想到,這一切只是她自以為是的錯覺,只是被內心感情蒙蔽而不願面對真實的逃避。她突然好想哭,這種絕望的感覺比起她被拒絕、比起她被遣送回朝鮮的那時,還要痛上好幾百倍,但不知怎麼地,她卻怎麼也無法留下眼淚,只是全身不斷地顫抖著。

        過了許久,突然一杯熱騰騰的奶油咖啡端到自己面前,杯面還冒著白煙,就好像……就好像在秋田那時救她一命的溫暖。善華有些驚愕地抬起頭,只見曹秀彬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什麼也沒說地在她對面坐下。兩人隔著咖啡白煙,曹秀彬的微笑漸漸幻化成她內心思念的那張臉,彷彿跟她說著「沒關係,想哭就哭吧。」就在同時,她察覺到臉頰上似乎有兩道濕濕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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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小心就過年了!!新年新氣象,我決定回到我本來的叨念風格,繼續在新文刊頭閒聊一下。是說過年真是容易讓人墮落,不管是哪個層面。近日每天沉迷於Wii Resort,每天過著好不開心的生活,所以拖延了七八集的上刊真是對不起啊……為了彌補我的過錯,七八集都超出了之前的篇幅,很棒吧啊哈哈哈哈~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平安健康發大財,繼續支持收視率並不高的瓠瓜小姐!!!



        「蒔兒小姐,來嘗嘗咱們的香瓜吧!」農業展示中心裡人聲喧嘩、忙碌不已,一個大叔拿來切好的香瓜走向蒔兒,滿臉堆笑。

        「蒔兒啊來來來,把這些野菜拿回去!」另一頭,蔬菜展示攤的大嬸也包來一籃菜葉,要遞給蒔兒。

        「大叔大嬸,這怎麼好意思──」朴蒔兒推辭不過,只得笑著收下,「在這裡還習慣吧?」

        「就當成我們一點小小的心意,帶回去和妳爺爺一起吃吧!」大嬸笑著說,「我說這一切都多虧了蒔兒,告訴我們瓠瓜會社開設了這個農業展示中心,我們才有機會成為這裡的展示商呀!」

        「可不是嗎?還以為能和大企業合作的,通常都是那些富農們,想不到咱們這種零散戶也有機會,真是太幸運了。這樣一來,咱們只要忙田裡的活兒就好,不用再管後續那些批發販賣的流程,也不用擔心被中盤商大賺一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令人開心的呢!」大叔接著道。

        朴蒔兒點頭笑著,一一接受展示攤商們的道謝,眼角餘光忽然瞄到穿著套裝的金秘書拿著一疊卷宗正朝她走來,她連忙向攤商們告退,把金秘書拉到一旁。

        「我不是跟妳說不要來這裡找我嗎?」朴蒔兒壓低聲音說著,同時不停左顧右盼,生怕農業中心的主任會認出金秘書來。

        「社……蒔兒小姐,」眼見朴蒔兒擠眉弄眼的使眼色,金秘書立馬改口,「這個急件我昨天下午就放在您桌上了──」

        這幾天社長忙著處理農業中心的運作,整天不在辦公室,那三個會長派來的西裝男也已經回首爾去了,根本沒人管得住社長。老早聽聞瓠瓜會社的社長一職會由空降部隊接手,金秘書也不抱任何期待,後來看到朴蒔兒對會社業務百無聊賴的模樣,更落實了她心中的想法:不管南宮會長是個多麼精明的企業領導者,終究還是免不了想把企業王國交棒給兒女的心態,不管兒女是否喜歡,或者這麼說──不管兒女是否適合接手這麼一個大企業。

        不過,想起了社長日前批示下去的創立農業中心企劃案,對照整個中心目前有模有樣的經營著,金秘書心裡倒是悄悄改觀了些:也許朴蒔兒並不如她想的那樣,是個什麼都不會草包社長呀。

        「好了,金秘書妳快回去吧。」把卷宗仔細看過以後,朴蒔兒簽了名,「對了,我晚一點會回辦公室,有什麼事直接打給我。」

        「朴室長,請過來一下。」另一頭,農業中心的主任叫喚著朴蒔兒。

        「欸,就過去了。」朴蒔兒回頭答著,慶幸金秘書已經離開。

        一開始沒打算讓秀彬哥知道她就是會社社長,後來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實情,只得一層一層地說謊──騙農業中心的人說她是企劃室的室長,負責這次農業中心的規劃與創建。

        「朴室長,這是後方第二倉庫的改建圖──」拿著草圖,趙主任和朴蒔兒討論著中心二期用地的規劃。不一會兒,瓜州市農業代表又來拜訪,朴蒔兒穿梭其間,好不忙碌。

        農業中心側門口邊未熄火的黑頭車裡,一雙眼睛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會長……要下去看看嗎?」李秘書問,「朴社長好像把農業中心弄得很是有聲有色。」

        「是嗎?」把一切盡收眼底的南宮美人不動聲色,然而方才從首爾趕來的情緒已不復見。

        此時,一聲電話鈴響劃破了車內的沉默氣氛。只見南宮美人接起電話,蹙著眉應答一陣之後,電話收了線,黑頭車隨即掉頭而去。



        夕陽金光照向大地,照得萬物都生出了金邊。請了假早退的李泰賢把車停好,走向朴家農舍。

        「喔,泰賢來啦。」朴瓜一身休閒打扮,像是正要出門。

        「爺爺要出去嗎?」

        「我跟蒔兒說過了,晚上到金老那兒下棋去,不回來吃飯。你找蒔兒嗎?自己進去等她吧門沒鎖。」朴瓜揮揮手便走了,留下泰賢一人熟門熟路的走進農舍倒水泡茶。

        天色漸漸暗了,夕陽沉入大地之後,只剩天邊彩色的霞光還燦爛著,銀白的上弦月牙早已在明澄的天際上靜靜等待,等待夜幕的到來。田埂邊的路燈亮了幾盞,為昏暗的小路提供了照明。

        遠遠地,一台雙載的腳踏車晃悠悠地從路的那一頭騎來。女人側坐在後座,雙手抱住男人的腰,說得話散在風裡教人聽不清,男人聽了卻是止不住地眉開眼笑,更加賣力地踏著腳踏車踏板,惹來女人一陣輕呼。

        男人把腳踏車停在農舍門口不遠處,女人從後座走下來,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髮,手旋即被男人握住。男人笑彎了眼睛,溫柔地說了什麼,最後靠近女人,輕輕在她額際落下一吻。女人藏起被男人握得溫熱的手,害羞地別過了頭,卻看見一旁倚著門口站立的人影。

        「泰賢!」



        黑夜中,李泰賢一個人站在窗邊,向下望著川流不息的首爾街道。因為樓太高了,所以車子變得很小,站在二十七層的樓高往下俯瞰,只得見這城市越夜越輝煌的霓虹,如人造的星火般碎在大地上,毫不止歇的放著光。

        他一直深深喜歡這座城市,所以揹著房貸也要買下這間公寓,只因它有絕佳的夜景。可是,怎麼今夜對這一切全都厭惡起來?望向牆角放著的登山手杖,好多年都沒再使用的登山手杖,因為每週的殷勤拂拭,依舊閃爍著銀亮的光芒。他的記憶好像又回到那一年的那個晚上,夏夜的山溝裡,氣溫變得很低很低,渾身盡是大雨噴濺的泥濘與滾跌造成的擦傷,再一步就要瀕臨絕望,卻因為抬起頭看進了一雙眼睛,眼前忽然又變得開朗……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泰賢學長,等等我!」山路小徑裡,燙著一頭蓬蓬長捲髮的朴蒔兒手裡拿著銀亮時髦的登山手杖,小跑步的追趕著,「快要下雨了,我們回營地吧?」

        「早叫妳別跟來了,」李泰賢回過頭看著這個新入社的大一學妹,滿臉盡是掩不住的不耐煩,「不過就是採集一些晚餐用的野菜,妳帶那手杖幹嘛?動作快點……唉呀下雨了,前頭路窄不好走,妳留在這裡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泰賢學長,可是──」可是社長明明交代要分成小組集體行動啊……然而她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個子高瘦的李泰賢早已一溜煙彎進前頭的小路。

        山裡的驟雨來得又快又急,氣溫也隨之驟降。忽然,前方傳來一陣驚呼聲,伴隨著物體滾落山溝的聲響,聽來教人心驚。

        「泰賢學長!你沒事吧?」驚恐地呼喊著,朴蒔兒急急忙忙奔過去,只見窄小的山徑邊徒留凌亂腳印,前後左右早沒了李泰賢身影,「泰賢學長你在哪裡?」

        雨勢讓土地變得濕滑,她踉蹌了好幾次,才發現跌落在山溝邊斜坡上一臉痛苦的李泰賢。

        「泰賢學長你還好嗎?」幸好學長被蔓生的樹叢擋住了,才沒有完全跌進山溝裡,「你爬得上來嗎?」

        李泰賢試著想用力,卻發現右腳一觸地便傳來鑽心刺痛,於是只能艱困的搖搖頭:「我的腳……」

        只見趴跪在崖邊的朴蒔兒驚慌地手足無措:「爬不上來嗎?不然,學長你先忍一忍,我回去找人來救你!」

        朴蒔兒起身往回走之後,山裡又恢復一片闃靜。天色變得更暗了,雨勢如針,落在李泰賢的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讓他瑟縮。早跟社團裡的人說過,不要把營隊活動辦在山裡,現在可好!正當他皺眉忿忿想著,忽地,離他不遠的樹叢邊傳來沙沙聲響,那聲音不祥地讓他驚恐。此際他才突然發現,他處在一個多麼恐怖又無助的境地。

        「泰賢學長!」腳步聲伴隨著叫喚,帶來讓人心安的感覺。

        他抬頭一看,看進一雙真切的眼睛裡,那雙眼睛奇異地消除了他所有的恐懼。

        「其他人呢?」

        「我沒回去。天黑了,雨越來越大,怎麼可以把學長一個人丟在這裡!」朴蒔兒鏗鏘有力地說著,順手把登山手杖丟給李泰賢,「學長你拿著這個,我下去揹你!」

        「妳……妳開玩笑的吧?」

        「我從小在鄉下長大,平常會幫我爺爺幹些農活兒,力氣可大著呢!不要小看我。」說著,朴蒔兒便不顧泥濘,慢慢的抓著崖邊的草葉樹枝,移動到李泰賢身邊,站定以後,背對著他,「上來吧!」

        「啊啊啊啊啊──」

        「怎麼了?」聽見李泰賢鬼叫,朴蒔兒立刻回頭望向他,「站不起來嗎?」

        「那、那裡有蛇!」李泰賢咬著牙還是忍不住用抖音指著腳邊;很好,人生至此所有的顏面一次丟光:堂堂一個男子漢滾落山崖被女生搭救不說,還被蛇嚇到尖叫。

        卻見朴蒔兒迅雷不及掩耳的彎下腰掐住蛇頭,把活生生的一條蛇往山溝底下一拋,不改顏色地回頭道:「好了,學長你不用怕,快上來吧!」

        果然是個農村女啊……李泰賢至此再也不想多說什麼,順從地伏上朴蒔兒纖細的背。

        結果,號稱時常從事農業活動的朴蒔兒雖然成功地、穩穩地揹起了他,向上走了一段路,終究還是因為山坡地過於溼滑,一個打滑後,兩個人一同往後撲倒,再一塊兒滾落山溝……

        一直到了隔天清晨,社團營隊的人才夥同山難搜救隊找到了他們。他正苦思著不知該怎麼說出這一段幾近離奇的經歷,手肘與膝蓋全都磨破了的朴蒔兒卻搶著說,是她摔落山崖,泰賢學長為了救她,不幸被連累,才會一起摔進山溝裡,跌斷了腳又撞破了頭。

        社團裡頭學長姐學弟妹都視他為仗義勇為的大英雄,只有他自己明白,這其中有著怎樣的曲折。

        過了兩天,朴蒔兒來醫院探望他。兩人因著那夜離奇的經歷,忽然變得親近許多。

        「為什麼……不照實說?」他心裡一直很想問,為什麼,要替他編那個謊?

        「唉,我當時也沒多想,話就這麼說出口了。」朴蒔兒聳了聳肩,「反正,不要讓媛熙學姊誤會就好了。」

        媛熙是他的女朋友,想起媛熙……嗯,朴蒔兒作這個決定其實挺聰明的,要是讓媛熙和社團的人知道事情真相,他以後也不用再混下去了。

        「好吧,既然妳這麼有義氣,從今以後……」李泰賢說著,掩飾著一點點的不自在,「咳,妳就是我的朋友。有什麼事,哥哥我讓妳靠!」

        自那時起,他跟朴蒔兒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一直到他們都畢業,一直到他跟媛熙分手了、跟後來的戀人合了又分,一直到他進入瓠瓜集團而她回瓜州工作,這段情誼都沒變過。那時朴蒔兒硬是把登山手杖送給他,說是當作紀念,他本想推辭的,但後來他還是收下了,一直放在身邊,放在顯眼的地方,當作青春寶貴的記憶。



        突然,手機鈴聲攪擾了他對往事的回想。看了看來電,正是回憶裡的那個人。

        「泰賢是我。你已經回到首爾啦?你今天怎麼了?」朴蒔兒在電話那頭問著。

        「沒什麼,這麼晚打來有事嗎?」什麼時候,她對他的稱呼,從泰賢學長直接變成了泰賢?他想不起來。

        「沒事不能打給你嗎?那你以後沒事也不要打來給我閒聊好了。」朴蒔兒故意這麼說著。

        「嗟,」他聽著,終於還是笑了,「跟妳開玩笑的。聽說,會長已經知道農業中心的事了,妳沒被罵嗎?」

        「唉,怎麼沒有!剛剛才被罵完,正想跟你哭訴呢。」朴蒔兒笑道,一點也沒有不開心的樣子。

        「怎麼聽起來一點也不像剛被罵過的樣子?」聽見朴蒔兒笑著的嗓音,他便不自覺微笑了,好整以暇的拿過牆角的登山手杖把玩。

        「說也奇怪,我以為會長對這件事應該會很惱火呢,結果也沒有。看來,我這次真的做的不錯對吧!」

        「是是是,妳的名言不是那什麼……『朴蒔兒的名字是智者』──」

        「是『智者,妳的名字是朴蒔兒』。都聽了那麼多遍還記不起來,嘖嘖,要幫你預約腦科門診嗎?」

        「……我要掛電話了。」

        「哈哈,開玩笑的!對了,你今天為什麼急著走,不是說要留下來吃晚飯嗎?秀彬哥本來還想拿你喜歡的摩卡幕斯給你呢。」

        一聽到秀彬的名字,想到今天傍晚在朴家農舍前看到的景象,及朴蒔兒喜悅說著她跟曹秀彬正在交往的事,忽然間他竟沉默了。

        「喂?你收訊不好嗎?」半晌沒有聲音,朴蒔兒問,「聽得見嗎?」

        「喔,聽得見。」他語氣停頓一陣,「公司還有事情沒弄完,所以──」

        「那你還特地幫我送東西來?早知道我請快遞去拿就好了……」話說到一半,朴蒔兒的手機傳來插播的聲響。

        「妳有電話?」

        「嗯,大概是秀彬哥打來的吧。」朴蒔兒的語調略帶羞怯。

        「妳接他的電話吧,先這樣。」不等朴蒔兒回應,他便把電話掛斷了。

        沒有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漆黑的空間又恢復了寧靜。李泰賢拿著登山手杖的手緊握住了又放。

        他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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