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善華冷然的一張臉,不管是西裝男們還是曹秀彬,都默默退了一步,只有朴蒔兒彷彿忘了方才的爭執,歡快地上前迎接。

        「善華妳剛剛去哪了?我到妳房裡都沒見到人。」朴蒔兒問道。

        「爺爺知道妳今天要上班,所以早上我陪著他出海去了。」晃了晃手裡的一桶魚,沒有搭理一旁的人,善華對蒔兒露出淺淺微笑,「我先把魚拿到後面。」

        蒔兒點了點頭,看著善華的背影,思緒飄回那個初見面的夜晚:飄著深秋驟雨的首爾街頭,拿著沒人分享的生日蛋糕她一個人落寞走著,沒注意到對街來車,她差點迎面被撞上,是一身黑衣的金善華衝出來救了她。她們跌在一團,擦傷了手腳膝蓋、壓爛了半個蛋糕,卻因此換來一場友情──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相遇,來自一種玄奇的緣分。那時候的她決定逃離首爾,於是也把無處可去的善華帶回瓜州市的小村子裡。無畏於善華總是冷淡的神情,她知道善華有一顆總是為了他人著想的心,她喜歡這樣的善華。

        「蒔、蒔兒小姐,別讓我們為難了……」西裝男等善華走得遠了,才轉向朴蒔兒說道,口氣軟了下來,帶著一絲請求。

        朴蒔兒嘆了一口氣,正要答應,卻見什麼也不知道的曹秀彬依舊拉住她想說些什麼。

        「不要緊的,秀彬哥,他們是……」思忖著該怎麼說明,朴蒔兒頓了一下,「是公司的人。我的確該走了,這樣吧,關於剛剛說的事,下班以後我們再談可以嗎?」

        眼看朴蒔兒這樣說,曹秀彬也只能訥訥離開。

        跟著西裝男走向瓠瓜會社的途中,回頭看了看秀彬哥離去的背影,朴蒔兒突然覺得有點抱歉。她的手邊還拿著秀彬哥沒有帶走的資料,上頭密密麻麻的字跡寫得方正,跟秀彬哥的個性好像:儘管知道自己的行為有點天真有點傻,還是願意帶著熱情去衝撞整個世界,這樣的勇氣是她欠缺也嚮往的。想起秀彬哥說著他的理想時閃閃發亮的眼神,朴蒔兒默默決定,無論如何這一次也要幫秀彬哥!



        來到辦公室,朴蒔兒拿過幾個企畫案看了看,越看表情越是凝重──這些提案無不是讓瓠瓜會社遵循集團在首爾的經營模式,企圖以最低的成本賺進最高的利潤,卻根本無助於地方發展。如果遵照這樣的策略,瓠瓜會社的幾個賣場據點的確能在短時間內整合各地物流,憑藉集團物流網取代瓜州市的傳統市場,成為地方人民的購物首選。可是她知道,大企業的成功,是用小商人被兼併的血淚換來的。

        瓜州市近三年來獲得外商青睞,變更了部分的農業用地改建成工廠,因此創造不少就業機會,讓這個農業城市整個活絡起來。不過,在商業貿易的部分,瓜州市仍然跟其他的農業城市一樣,以傳統市場與個人經營的零售小商店為主。從小跟著爺爺在瓜州市長大,其實她一直很喜歡這種具有舊時代氛圍的買賣方式,那種感覺與其說是在買東西,倒不如說是在交朋友。這也是她一直無法適應首爾那樣的大都會的緣故──儘管她為了念大學住在首爾住了整整四年。

        她知道會長會把外縣市的據點擴張設在瓜州市,一方面是因為看好瓜州市的前景,一方面也是知道她不願意待在首爾才這麼做的。可是,會長既然明白她的心意,卻又為什麼要這樣逼她?想到這裡,她不禁頭疼。

        忽然,辦公室的門「碰」的一聲被推開。來人不顧門外秘書的阻攔,非常有氣勢地走了進來。

        「對不起,社長──」女秘書無奈地想解釋。

        「沒關係,金祕書請幫我泡一杯咖啡進來。」

        「我說,現在要見妳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呀,朴社長。」看看四周金碧輝煌的陳設,來人仰著下巴說著,「不過,這辦公室的品味……嘖嘖。我送妳一盞燈吧,晚點來我們店裡挑。」

        來人正是夜明珠燈具的千金,高殷禑是也。

        「妳來啦,坐吧。」看著高殷禑依舊趾高氣昂的模樣,朴蒔兒卻沒了先前與她鬥嘴的興致。

        「幹嘛這樣要死不活的?我不是都回來了嗎?」高殷禑從包包拿出一副耳環遞給朴蒔兒,「喏,給妳的禮物。」

        「他呢?尹承煥跟妳一起回來了嗎?」接過耳環,朴蒔兒想了很久,終究還是問出口。

        高殷禑聽了,臉上笑意有些僵硬,轉頭不說話。

        「沒回來對吧?就算妳為了他不顧一切的飛去澳洲、飛去美國,可是那然後呢?」越說越氣,朴蒔兒的口氣不覺嚴肅起來。

        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加上國高中同班同學,朴蒔兒跟高殷禑一直是打來鬧去卻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可是這一次,殷禑為了一個男人而拋下她,一句話也不說地離開了一年,這教她很是生氣,也有點傷心。

        「不要說他了好不好?」高殷禑卻想避開這個話題。打從她跟承煥哥開始交往,蒔兒就一直對承煥哥有意見,所以當她決定跟隨承煥哥去各地做研究時,她也是先斬後奏地到了國外才寫信告訴蒔兒這件事。

        「妳……」朴蒔兒嘆了一口氣,卻不知該怎麼說下去才好。從來她與高殷禑之間都是殷禑像姊姊她像妹妹,因此儘管她氣惱著也說不出太重的話。

        「好了不提這件事。話說回來朴蒔兒,妳當上社長這件事不也沒跟我說!」說到這裡高殷禑立即理直氣壯了起來。「要不是我接獲線報趕了回來,這件事妳打算一直瞞著我吧?不過,妳不是對繼承家業這件事興趣缺缺?」

        「唉──」想起工作就一陣沒力,朴蒔兒看了看高殷禑,只能再三嘆氣。

        「不要在那裡唉聲嘆氣的,反正會長不是遠在首爾嗎?」高殷禑想起過往她鼓吹蒔兒翹課去玩的往事,靈機一動,「不如我去把人支開,我們一起……」

        話說到一半,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高殷禑立刻噤聲。

        「您的咖啡。」金秘書把咖啡端到高殷禑面前。

        高殷禑點頭稱謝,卻見上次那個扭了她手臂的黑衣女跟著金秘書一起走進來。

        這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麼她來找蒔兒金秘書便百般阻擋,可是這女人卻可以不用通報?

        正打算轉頭問問朴蒔兒,蒔兒卻已先迎上去,一掃陰霾地笑著:「妳來了!我已經跟曹大姊說好了我們晚點要過去,東西準備好了嗎?」

        兩人有說有笑,聊著高殷禑不懂的話題,讓她無法搭腔。剛剛的提議才說到一半,卻因為黑衣女的關係沒了下文。忽然,高殷禑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地像個外人。

        「妳們慢慢聊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走了。」高殷禑故作輕快地說著。

        朴蒔兒沒有發現,高殷禑向來自信如女王的眼裡,帶著一點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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