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說…難道十七集下,令五兩飯排拒的檀園叔叔膩就要出現了嗎?!(我已經懶得斥責愚蠢的無名了~)





        「這送妳。」潤福拿著一卷畫軸遞給秀荷。

        「這是什麼?」接過畫軸,秀荷不明所以的展開,「咦!這不是…前幾天賣掉的畫作?怎麼,申兄你把它買回來了?」

        「我哪有那麼多錢。」日前又賣掉了幾幅畫,她與秀荷再度潛入畫市聽取論畫者評語,才驚訝地發現,即使匿名畫作的價格不若過往印上「蕙園」二字的作品來得值錢,可就一個沒沒無聞的畫工而言,還是不可思議的高。

        「那這是-」

        「嘿,我一次畫了兩幅。」潤福略為得意地說著。

        「嗄?」申兄怎地這般愛賣關子,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嗎?

        「妳不是一直很想要一幅畫嗎?為了避免妳只是隨便說說,一拿到畫就把它轉手賣了,所以同樣的畫作我一次畫了兩幅,其中之一就送妳當作紀念吧,哈哈。我還有事,先走了。」

        語畢,潤福負手輕快地走出秀荷寢房。

        看著申兄來去如風的行徑,秀荷莫名覺得好笑。什麼呀?因為怕她把畫拿去賣了,所以特意畫了兩幅一模一樣的畫,一幅送她?這其間的邏輯,真是令人費解。不過,看著申兄近來春風滿面的模樣,應該已經與丁香姊姊和好了吧?真是太好了。申兄與丁香姊姊…兩個女子能在一起,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如果只是因為莫名的爭吵而分開,她怎麼想都捨不得。

        一開始猜想申兄可能是女子,她自己也大吃一驚;吃驚著她與申兄明明成天膩在一起作畫,她卻一直沒有發現申兄的秘密。但仔細想想,或許就是因為身為女子,申兄才能在畫裡捕捉那麼細膩的、異於檀園畫作的感情吧?不過申兄與丁香姊姊之間的情感,她倒不覺得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崔氏商團接觸的人事物之廣,再特異的事聽多了也覺得正常。兼之幾次她與商團南來北往,同性藝人之間產生情誼的故事也時有耳聞-或許,就是因為身為藝人,才能不拘泥於世俗眼光,更容易看見凡人無法見著的美、追求凡人不敢付出代價追求的感情呀。更何況,在她發現申兄與丁香姊姊俱為女子之前,她首先已經認識了作為戀人的她們。申兄與丁香姊姊之間有那樣深沉的情感牽絆,彼此不能失去對方。她們站在一起散發的氛圍又是那麼搭調、那麼令她喜歡-她好喜歡申兄,好喜歡丁香姊姊,更喜歡在一起的她們兩人。如果這份喜歡,在她發現了申兄是女子後就得收回,那是多麼虛偽的事情?她作為一個畫人,只想追求世間的至真至善至美,所以,申兄是男是女又有何妨?重要的是,她喜歡的人都能在她身邊好好生活,這就好了。這樣想著,她便覺怡然自得,攤開申兄送她的畫作微笑著端詳-蕙園的真跡呢,她終於擁有了啊!



        午後,崔府前院裡一團嘈雜,執事們進進出出,各自忙亂。再過兩天就是譯官覆試,秀桓早早回來,正巧看見這一幕。

        「金執事,這是怎麼了?是…從清國回來的商團?」拉住一個人,秀桓不解問道。

        「少爺,您回來啦。」停下匆忙腳步,外貌看起來兇狠但嗓音倒很溫柔的中年男子嘆了口氣,「唉,赴清國買辦的商團還沒回來呢。」

        「那麼,執事們現在怎麼會-」既然不是赴清商團歸返,那麼這個時間,各地店廛的行首與執事們為何齊聚崔府?

        「您知道…高氏商團吧?」看看四周,金執事靠近秀桓低語,「就是前不久才竄出的新興商團。」

        「我聽父親提過。之前各地店廛價格波動,就是因為高氏商團引發的價格戰不是嗎?」父親雖然沒有多提,但他知道,前一陣子商團執事們早已為了此事商議多時。

        「可不是嘛!那時候我們與大行首大人往各地探查,才知道這高氏商團分明是衝著咱們崔氏來的。不但在各地開設了與崔氏雷同的店廛,物價還硬生生的比咱們低了一到兩成,真是荒唐呀!大行首大人一向講究貨物的品質與相應的價格,這不但是崔氏的規矩,也是各大商團謹遵之道,誰知這高氏竟然罔顧商道倫理,破壞了價格市場,實在可惡!」金執事越說越氣。

        「那麼,父親召集各位,就是為了商討此事?」

        「不只如此。」金執事皺起了眉頭,「從前日開始,與咱們商團合作的手工匠與工廠主們紛紛傳來不能如期交貨的消息,查探之下才發現,他們把大部分的貨源,用更高的價格批給了高氏。」

        「竟然有這種事!」秀桓一聽,不禁面露嚴峻,「他們不都是跟崔氏合作已久的生產者嗎?怎麼可以作出如此背信忘義的行為!」

        「唉,少爺您不了解。仁義道德,從來都是那些衣食無憂的兩班老爺們,放在嘴巴上嚷嚷的玩意兒,市集裡的小商販子只要有了錢,就像牛蠅吸血一般,哪還管什麼長年合作的信義啊!」嗟嘆了聲,像是突然想起還有要務在身,金執事兩手一拍,「啊真是的!光顧著跟少爺抱怨,差點沒把大行首大人交代的事給忘了。先這樣吧,少爺您忙您的,我先走了。」

        原來,父親近來如此忙碌的原因,就是高氏商團處處針對崔氏造成的混亂?那麼,商團又陷入危機了嗎?念及此,他轉身走往父親所在偏廳。

        偏廳裡,商團幾個重要的執事們聚在一起與父親急切談論,秀桓於是候在一旁等著。幸而沒過多久,執事們便散去。

        崔世景看見門外守候的秀桓,招手要他進來。

        「桓兒回來了?怎麼不回房裡讀書,卻在門外等著?」崔世景疲倦地揉揉眉心。

        「父親,我聽金執事說了,」秀桓把聽來的事簡略說了一遍,「這是怎麼一回事?」

        「無須擔心,高氏那種不入流的商販子耍的把戲,我還看不出來嗎?」

        「可是,貨源的事-」

        「這件事商團自有對策,會看著辦的。倒是你,後日就要考試了,爹很看好你,知道吧?」

        秀桓點點頭,還想多說什麼,門口卻傳來李執事的聲音:「大行首大人,洪行首來了。」

        崔世景看向門外:「知道了。爹有事情與洪行首商量,桓兒你先回去吧。」

        秀桓依言起身,行禮後退出偏廳。離去之際他看了來人一眼-父親找洪行首,又有什麼事?此時崔氏商團面臨的危機,理應與洪氏商團沒有關係,父親卻找了從事紅蔘買賣的洪行首商討,是為了什麼?

        懷著滿腹憂思,他不解的正要離去,一個沒注意,踉蹌了腳步。回頭一看,卻見這人來人往、無比重要的偏廳門檻,不知何時竟然陷落了一角。怎麼…難道都沒人發現,這足以害人跌倒的陷落?他皺起了好看的眉,思量著:等會兒該找人來修補一番哪。



        可是,商團的事沒有困擾秀桓太久-畢竟,父親說不用擔心,應該就會沒事吧?

        翌日夜裡,秀桓手裡握著一張折起來的紙,往秀荷寢房走去。

        「秀荷,妳睡了嗎?」

        話語方歇,便可聽見門內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然後眼前的門倏忽被推開。就這麼急性子嗎?看著秀荷晶亮的雙眼,他微微輕笑。

        「哥怎麼有空過來?明天不就是考試的日子了?」儘管嘴上如此說著,但秀荷還是不由自主的高興。這陣子受傷以來,哥哥對她是更加呵護,三不五時就來探望她。倒是她想到覆試在即,反而時常催促哥哥早點回去讀書-想到哥哥說過,放榜後會給她答覆,她就不自覺地期待:希望哥哥能考上譯官,也希望那個答覆……可以教她喜上加喜呀。

        「妳知道,我考的是漢語譯官吧?」秀桓問道,俊朗的笑容帶著一絲神秘。

        「知道呀,怎麼了?」哥哥沒頭沒腦的問題,在說些什麼?

        「這給妳。」秀桓把手裡折著的紙交給秀荷。

        「可以打開來看嗎?」秀荷接過,得到應許後,把紙攤開,「咦,這是……一首詩?不過,這看起來不像朝鮮詩人的作品呀。」

        秀桓笑著搖搖頭:「不是詩,是詞。」

        「詞?」

        「是呀,跟詩很類似,但又有所不同的一種文體。妳知道宋朝吧?這是宋朝詞人的一首作品-應該說,只有半首。」

        「半首?哥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秀荷滿面困惑。

        秀桓笑瞇了眼睛,像是隱藏了什麼等待秀荷發掘的秘密:「總之,這是我很喜歡的一首作品。」

        「嗄?」秀荷皺眉,完全不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

        「總之,我明日會好好應試的。」照慣例拍拍秀荷的頭,秀桓收斂了微笑,凝視秀荷,「嗯……早點休息,晚安。」

        「哦…喔,哥晚安。」不明所以,秀荷聳了聳肩,待到哥哥走過轉角看不見人影了,才關上門回到房裡。

        別過了秀荷,他好不容易收束的笑顏,又不由自主地開展。想起那首只有半闋的詞-秀荷會懂嗎?其實,不懂也無妨。想著之前說過,放榜後才要給她答案,是因為,他希望能考取功名,然後正正當當的對秀荷也對父親表達,他有撐起崔氏與照顧秀荷的肩膀與力量。但是,這段時時相處的日子以來,他的心越見躁動,每每看著秀荷望向他的期盼臉容,他總恨不得當下就對秀荷說出承諾話語。於是乎,他把暫時還不能說出口的心意,寄寓在詞作裡,送給秀荷,希望她能看出端倪-就當是他讀多了那些文人書,沾染上的一點小小浪漫吧。



        「袖籠鞭敲鐙,無語獨閒行,綠楊下,人初靜,煙澹夕陽明。窈窕佳人,獨立瑤階,擲果潘郎,瞥見紅顏,橫波盼,不勝嬌軟倚銀屏。」反覆念著哥哥寫給她的詞,嗯,哥哥的字真是端整中帶著一點飄逸啊,不過…「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每個字好像都看得懂,合在一起,卻又無法理解啊。」

        「妳一個人在這裡自言自語些什麼?」潤福走進畫室,就看到秀荷手裡拿著一張紙喃喃自語著,「對了,崔少爺去考試了吧?又有得妳野了,怎麼樣,要不要去市集逛逛?」

        「啊!」看到申兄走進來,秀荷突然想到-之前丁香姊姊大略向她提過,在漢陽的藝妓生活。一般而言,藝妓不都是飽讀詩書、精通才藝的女子嗎?不如去問問丁香姊姊好了!

        才這樣想著,她已經起身奔出畫室。

        「欸!妳這孩子!去哪裡啊?」被秀荷突如其來的舉止嚇著,潤福叫喊,也跟著走出了畫室。



        「妳說,這是崔少爺給妳的?」看了看紙上詞句,丁香沉思一會兒,又看向秀荷,「崔少爺說了些什麼?」

        「也沒說什麼…啊,哥哥說這是他喜歡的作品,還有,這好像不是完整的篇幅,只有一半呢。丁香姊姊,妳看過這首詞嗎?它的意思是什麼?」

        「嗯,這個…沒有詞牌名也沒有下半闋,我也不是很清楚。」把詞作還給秀荷,丁香抱歉道,「對不起啊,沒能幫上妳的忙。」

        「這樣啊-」把接過的紙張折好,「沒關係,還是等哥哥考完試再問問他好了。」

        連丁香姊姊也不知道,可見這應該是很罕見的作品吧?看來,一時半刻間不會有答案,她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算了,就等哥哥回來再說吧,反正也不是很久的事。想到這裡,她便不甚在意,把折好的詞作收進衣袖裡,向丁香說了聲,然後走出門外。

        在一旁看著的潤福待秀荷走遠後,出言調侃:「想不到,這世上還有聰慧如妳也不知道的東西呀!」

        「天地如此廣大,人怎麼可能知道所有的事?」覷了畫工郎一眼,她忽然笑了開來,「不過,崔少爺的心思怎地如此細膩,想出這麼個法子呀!」

        「咦,妳剛剛不是說-」

        丁香靈動的雙眼閃爍著笑意,嘴裡輕吟出一段詞句。

        「這是…那首詞的下半片?」望著丁香明亮眼瞳,潤福疑惑,「妳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告訴秀荷?」

        「畫工郎還不明白嗎?」丁香嗔視潤福一眼,「這首詞的下半片寫得如此直白,而崔少爺只寫上半片,不就是希望,秀荷可以親自體會他潛藏的心意?既然如此,我要是直說了,反倒壞了崔少爺的用心不是嗎?何況,這種文人間的詩詞來往,還是要由本人親自尋出答案,才有樂趣呀!」

        「小小一闋詞,竟隱藏了這麼大的學問,真是沒想到!」潤福讚佩丁香竟能體悟出崔少爺這番曲折的心思,忽而話鋒一轉,「話說,我真是猜不透妳啊。」

        「嗯?」

        「一個人,怎能同時具有直率坦白的個性,與複雜細膩的思考呢?」潤福說著,邊靠近丁香,做出瞇眼觀察貌。

        「哦,畫工郎有什麼意見?」見畫工郎語意曖昧不明,丁香挑眉問道。

        看丁香收起了笑容,瞪視著她,潤福噗哧一笑:「沒什麼。」

        「不說就算了。」丁香作勢起身要走。

        「唉呀唉呀,跟妳開玩笑的!」趕忙拉住丁香,潤福依舊開懷笑著,「我的意思是,不管是熱情直接的妳,或心思細膩的妳,都是妳啊-」

        「所以?」

        「只要是妳,我…」拉過丁香,她掩不住上揚的彎彎嘴角,「都好喜歡。」

        這還差不多!聽見畫工郎討好地說著,她心裡明明樂得開了花,卻還故作姿態地半轉過身去,不讓畫工郎看到她洋洋得意的表情。

        門外庭院裡猶有前日降下的積雪,冰封了一季的老樹卻已悄悄吐露生機。儘管雪融時依舊會有教人顫抖的寒冷,儘管未知的前方仍然存在無法預料的起伏,可是啊只要能和那人並肩往前走,那麼,她就不怕。



──

備註:

1
、寫到最後有點歪掉,噗。所以又花了很多時間重修,修成現在這個版本。NG版還是不要拿出來胡鬧的好~XD

2
、大崔那首詞在說什麼,且讓我賣個關子吧。畢竟這是文人的浪漫哪~科科。
2009/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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