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四百字,是個充滿歷史教育意義的一集。是說我之前養成了動不動就依賴協力編劇或主席的寫作生涯,結果主席出國去,協力編劇也有事要忙,因此一時之間要靠著自己獨立完成一集真是好痛苦啊~噗。天氣太熱了,所以乾脆讓十三集雪花紛飛,看這樣會不會涼一點。感謝留言的各位,希望大家一切都好!!



(十三)

        「這…我、我-」一時之間,丁香手足無措。

        「其實妳老早就知道,秀荷這孩子守不住秘密,才編著故事矇她,好讓她快點回來告訴我的對吧?」

        潤福興師問罪的樣子,沒有一絲不悅,倒像極當初在布坊相遇,那副孟浪的少年行止。看著潤福微微上翹的嘴角弧度、帶著笑意的眼眸,丁香心中雖有秘密被說破的赧然,更多的卻是看到畫工郎重回以往模樣的心動:畫工郎,終於完整的回到她身邊了,是吧?

        「怎麼不說了?」抱著胸,潤福向丁香挨近,「還以為,妳依舊是美麗多刺的花呢。我看,美麗如昔,倒是這無話可說的模樣,很是新奇呀!」

        眼前進逼著畫工郎戲謔的神情,丁香理虧在先,心中卻又暗暗著惱:「畫工郎!」

        忽然,感覺到雙手再度被執起,丁香抬眼望向面前人。只見畫工郎脫下笑謔表情,換上無比的專注溫柔;她的心再一次感到被觸動。

        「不開玩笑了,」潤福深深凝視丁香-那曾經為了她幻變出各種情緒的眼瞳,如今終於恢復成讓她感到平靜安心的深深湖水。而從以前到現在,那片深幽裡只映照著她一人,始終沒變過,「其實我明白,妳是為了誰才這樣做的。」

        「畫工郎-」

        「一想到那些妳為我等候的日子,究竟有多難過、多孤單、多寒冷,我恨不得能抹去那些痛苦的記憶。不說對不起了,所以只跟妳說謝謝。謝謝,妳為我做的這些;謝謝,妳願意等待我;謝謝,我們還有機會再相見。」她比誰都明白,要不是丁香把她視為心中的第一順位,又怎能費盡心思的為她做任何事?相較之下,她的付出真是太少太少,少到她多麼愧疚。但是,丁香不喜歡聽她說抱歉,她就不說。

        「那些都過去了。不管怎麼樣,能這樣和畫工郎一起漫步於月色之下,我也是…只有滿心的感謝。」這一刻,就像踩在春天早晨被露水沾溼的草原一樣,輕柔的感覺讓她暈眩。感受著畫工郎手裡傳來的熱度,眼眶好像又要溼了呀。她用力的克制著,不讓眼淚破壞氣氛。

        「說實在,若不是秀荷說出了實情,」低下了頭潤福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微笑著輕輕說,「我又怎能知道,在妳的心中,我也是那樣珍貴的人…」

        一瞬之間,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月光依舊,寒風依舊,偶有夜裡鳴禽發出的一點聲響。山丘之下的北國大地,猶自亮著閃閃燈火,催促著遊人快快返家。山丘之上緊緊依偎的一對人影,卻只是無語的看著,誰都不想破壞這一刻難得的恬靜;沒有誰能破壞這一刻的恬靜。



        翌日傍晚,畫室裡仍舊是潤福丁香對坐,一人畫畫,一人賞畫,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瑣碎的、戀人卻覺得無比有趣的話。早晨還是晴朗的好天氣,誰知午後又飄起雪花,兩人乾脆哪兒也不去,就像當初在金府那樣,窩在房裡溫暖的炕上,享受這難得假期的最後一日。

        整日裡,沒有誰來打擾,丁香翻看著潤福散落在畫室裡一張張的草稿,那些線條或工整或凌亂,她彷彿能看見畫工郎當時的種種心緒。潤福像是感覺到她的注視,從畫紙堆裡抬眼,笑看了她一下,又繼續低頭作畫。

        這是夢吧?如果,這時候伽耶琴還在她身邊就好了。她多麼想多麼想,再為畫工郎彈奏一曲呀。

        遠遠傳來的腳步聲伴隨著敲門的聲響,打破了這一分寧靜。秀荷穿著外出的裝束,手裡拿著才脫下的氈帽走了進來。

        「咦,怎麼這麼早回來?」看向秀荷,潤福問道。

        「安國寺的銀杏樹怎麼樣?我來平安道時,正是銀杏葉由綠轉黃的時節,聽說那棵神樹特別有名,卻一直沒有機會能看看呢。」潤福話語方歇,丁香便接著問。

        今日一早,覷著天氣清朗,秀荷本說要與潤福丁香一起去附近走走的。沒多久,秀桓尋來,說今日休假不用赴學,恰巧沒有下雪,邀秀荷與他去平壤府北方的安國寺禮佛,祈求式年的譯官覆試能一舉上榜。看著秀荷一臉為難,潤福了然於心的笑著,要她不必在意,儘管去吧。秀荷這才歡天喜地的換上禦寒衣裘,與秀桓離開了崔府。

        「現在還是冬季,葉子都落光啦,上頭只有連日覆蓋的白雪而已。不過,真不愧是上百歲的聖樹,即使沒有葉子點綴,還是透露出一股令人平靜的氣息。前幾年安國寺重新修建過,倭亂造成的破壞已經修復了,寺廟中莊嚴的氣氛讓人心中安穩祥和。申兄,你們有空一定要去看看哪。」一說到今日聞見,秀荷便不住地開心。

        「是嗎?聽妳這麼說,春季時可得去走走才是!不過,安國寺不是在平城那兒嗎?與崔府有點距離,我以為妳們晚上才會回來?」潤福問。

        「可不是嗎?若非午後平城下起了大雪,本來是要待久一點的。我與哥哥步行去安國寺,怕雪路危險,晚了看不清,只好早早打道回府。」

        「看妳一身都溼了,先去換件衣裳吧。」丁香看著秀荷身上多處被雪雨打溼的痕跡,關心道。

        秀荷點點頭。方才在崔府大門,遇見了哥哥鄉校生員派來的門僮,說有要事來尋,已經等候許久,於是哥哥便跟那門僮去了。一整天與哥哥在一起,她差點忘記,丁香姊姊只來崔府小住兩日,明天一早就得回去了。於是一回崔府,與哥哥分別後,便匆匆忙忙的來探問,只怕來得遲了,說不定丁香姊姊就回去了也不一定。約定了晚間一同用膳,秀荷才離開畫室,回寢房去換下外出服裝。

        

        夜裡,秀桓一人走在積雪未融的返家路上。方才在同窗家中飲下的那幾碗烈酒,此刻暖暖地發揮著作用。想起日間發生的一切,混合著酒意,他不自覺地暈然著微微笑。

        回到崔府,走進書房他喚來下人備妥熱水,洗淨面容與手腳後,他從換掉的衣袍中拿出一件東西。是一塊玉珮。



        想去安國寺走走,是突然的興起-他不是衝動的人,凡事總要再三思量,考慮周全之後才會行動,從來也不曾做出興之所至的行為。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就是不能忘懷,十五夜裡共飲時,秀荷思及母親而偷偷藏起的淚眼。趁著難得休假,於是便邀約秀荷一同外出,去安國寺看看。其實冬日裡難行遠路,他本可以備妥馬匹與轎子的,但因著某些說不出的緣故,他選擇了徒步前往。沿路上,秀荷沒有多說什麼,偶爾朝他瞥去一眼,靜靜微笑。倒是他,不停說著鄉校的事、譯官初試的事、生員們相處間的趣事。兩人並肩走著,體會著冬日裡難得飛揚的好心情。

        近午時分,他們才晃晃悠悠地走到安國寺。那棵好幾百歲的銀杏樹啊,兀自高聳著,就像那殿上垂眼靜觀人間事的佛祖一般,無悲無喜,絕塵而立。寺裡傳來僧人們念禱的梵音,他聽不懂,卻也覺得心裡平靜喜樂,彷彿所有的喧鬧都在這一刻被滌淨了,絕去煩囂,再無罣礙。隨著引領的僧侶進了大殿行禮,他與秀荷各就一個蒲團跪著。秀荷多麼虔心哪,閉上雙眼向堂上的慈悲佛祖求了些什麼呢?他也跟著雙掌合十,閉上眼睛,虔誠地在心裡默禱;不求考試順利,不求加官晉爵,他只求今生他在意的人,都能平安健康,事事順遂。行了跪拜禮,他起身正要步出寶殿,卻見秀荷拉過他衣袖,低聲請他先去外頭等等,她一會兒就來。

        在外頭等著的時候他才明白,原來等待也可以是這樣甜甜的滋味。秀荷從偏殿裡神神秘秘朝他走來,帶著一抹輕笑,他看著,像是看見冬日裡的日光那般;太渴望溫暖,所以移不開眼。想問她在笑些什麼,卻又沒有問出口。算了,等她願意說的時候,自然會開口吧。

        之後,他們在寺裡一同用了齋飯。大灶裡煮出來的鍋巴飯帶著大麥的香氣,配上山裡的野菜,簡樸至極,卻比在崔府裡用的每一道精緻菜餚都來得深刻有味。因為在此地,他只是他,而秀荷只是秀荷。

        看著秀荷細嚼慢嚥的秀氣吃相,感受著此際平靜和暖的氛圍,秀桓幾乎都要忘記,他曾經是怎麼擋拒這個女孩強行進入他的心。是的,他的心。

        太久了所以記不得是什麼時候,等到發現時,已經來不及把那個身影從心中拔除。想要照顧她,想要保護她,想要讓她微笑,想要對她很好很好。對他而言,她除了是妹妹,更是他亟想握在掌心上,細細呵護的女孩。然而就在某一天,父親把他叫了過去,表明希望他可以參加雜科考試、並與家世相當的千金結親。那時候他儘管再不願也明白,他與秀荷,是不可能的。崔府再富有,終究是中人階級,要想鞏固崔氏,他勢必得考取功名,並且遵照著父親的意思,進行政商聯姻。這條命是父親給的-那時候,崔氏商團正值危機,可是父親不畏其他人阻擋,就是要領養父母雙亡、還染了疫病的他,並且把他報進戶籍裡頭,讓他能擺脫成為孤兒的命運,享受著本不應得的教養與一切。父親的再造之恩難以回報,就算有一天父親要他奉上自己的生命,他也不會有怨言,何況,只是埋葬從未開始過的情感?

        只是,他好像想得太簡單了。每當不知內情的秀荷以不解、傷懷的眼神看著他,用卑微、討好的語氣同他說話,他就不能自抑的恨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宿命?那之後,他鎮日躲在鄉校或書院裡,避開每一個會碰上秀荷的機會-就算遇上了,他也只是冷淡的打發,好似這麼做,就可以把她推得遠些。他好累啊!通過譯官初試那日他在大白天裡喝到大醉,眾人都以為他是太過開心,並沒有過問什麼。只有他自己明白,每當他朝著目標走近一步,他就會離秀荷越來越遠。稍微清醒之後,他前往父親廂房,正要敲門之際,裡頭傳來的對話卻讓他悚然一驚-父親竟打算,將秀荷許配給洪行首的次子!洪行首與父親都是來往平安道與漢陽的都賈商人,不同的是洪行首只從事紅蔘交易,那正是崔氏不曾涉獵的領域;父親打的是什麼算盤,他心裡有了底。握緊拳頭悄悄退到廊外,待洪行首離去之後,他才進門面見父親。

        「做得很好,那麼艱難的考試都讓你辦到了,看來,我們崔府要出一個正七品的譯官大人,是指日可待的事呀!」父親拿著素喜把玩的茶杯在手裡轉了兩轉,看著他笑道。

        他記不得那時他是以怎樣的表情看向父親,可是他多恨自己的怯懦;明明想阻止這門親事,明明想大聲吼著向父親說,鞏固壯大崔氏有的是方法,他會找到的!他一定能考上譯官,他也會協助父親發展崔氏,只求父親能給他照顧秀荷的機會。可是,看著父親鬢白的髮際,他卻什麼都沒說;什麼都說不出口。這幾年崔氏看似風光,但其中的暗潮洶湧只有少數人明白。京城商人在漢陽牟取暴利後,轉而向京畿道之外發展,壓低成本價格,違反市場默契,打亂了朝鮮各道的商業經濟。撐不下去的小商團紛紛被併吞,京城商人的勢力越益坐大,而這股力量已經往北蔓延,危及了崔氏商團在平安道的店廛生意。因此父親希望他能早日與官宦之家結親,以官家權勢遏阻那些不肖商人的蠶食鯨吞,並與洪氏結盟,企欲開創新的交易版圖。父親的苦心他都明白-這些年來與父親東奔西走,崔氏不但是父親與眾執事的心血,也是他的。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崔氏敗亡。

        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心中的情感,被他親手扼殺。安東權氏老爺偕同小姐來的時候,他真真以為此生必得斷送對於秀荷的感情、從此邁入空虛的婚姻之中了。安東權氏貴為兩班,但早在權老爺上一代,便因黨爭失勢,家道中落。英祖以降,雖然施行了一系列德政,卻挽救不了戶籍制度的混亂崩解-富農靠著捐獻或是買賣貴族譜牒,擺脫常民階級,成為貴族,歷來多有所聞。而失勢的兩班,也只能罔顧至嚴國法,與富有的中庶階級成婚,但求維繫宗祠運作,使家族不致徹底敗亡。豈知,權老爺只是來作客一陣,便回去了,父親並沒有提及兩家的婚事。更不可置信的是,這世間竟有接二連三的順遂:原來早在數月前,那個京城商人便因得罪了權貴,一夕之間商團徹底崩解,朝鮮八道的商界漸漸回復了平靜,崔氏的危機也因而解除。過沒多久,又傳來洪氏噩耗-洪氏二少爺長年疾患,許是今年冬天特別嚴寒,二少爺終究還是撐不到春天來臨,便撒手人寰。父親派人表達弔唁之意後,枯坐房裡良久,不發一語。之後,絕口不再提他與秀荷各自的親事,只忙著準備下一回南行的物資。

        耐不住心裡焦急,他還是隱隱探了父親口風。父親卻說,也許,把兒女都留在身邊久一點,是上天的旨意吧。那之後,父親只要他好好準備覆試,便沒再說什麼了。

        這是…上天的旨意嗎?他不知道,但他多麼感謝上天對他的仁慈。儘管父親沒有鬆口,可或許,父親也明白了什麼?所以才會不再提及那些讓他煩憂的種種。終於相信,也許他跟秀荷可以有未來。心中那個冰封的角落解除了封鎖,不再壓抑不再抗拒,任由秀荷像是春天陽光一般,輕易瓦解他許多年來的防禦工事,直搗那個他埋藏得很深的秘密-他其實好想好想,永遠守護著秀荷。

        秀荷出聲打斷了他的冥想,恍惚之際,他有些分不清現下身在何方。直到秀荷修長的手指拂去他頭頂雪花,他才發覺,這天地瞬間又白成一片,下起了鵝毛大雪。秀荷取笑著他的失神,他也不以為意。伸出手接過天空飄落的冰涼,看著雪花在手心遇熱很快融成了水,順著指縫流到地面,只留下一點痕跡。秀荷不知從哪撿來一節枯枝,在泥雪交雜的地面畫將起來-那是一男一女的背影;他們的背影。

        「回去之後,在紙上另畫一張給我吧!」他笑著。

        「好呀,哥哥要十張我也畫給你。」她回以燦爛笑容,又加了一點點志得意滿,融成專屬於崔秀荷的自信。

        「這雪,看來是會下到晚間了,趁著天光還亮,我們早點回去吧。」秀桓抬頭看了看天色,儘管心裡也捨不得太快離去,他還是這麼道。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吧?

        「哦,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嗎?」放下枯枝,秀荷拍了拍手上塵土,「等等,我有東西要給哥。」

        看著秀荷從懷裡拿出一個玉珮遞給他,秀桓用眼神表達著疑惑。

        「這可不是一般的玉珮而已呀,」秀荷閃爍著晶亮的眼睛,定定看著他,「我剛剛,拿著這玉珮去求過佛祖了。求佛祖保佑哥考試順利,平安康泰。所以,哥這次一定能金榜題名的!」

        「謝謝-」他微笑著收下了秀荷的心意。原來,方才她在殿裡,是為了這件事啊…像是想起什麼,他道,「其實,我也有東西要給妳。」

        「咦?」

        「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方才經過市集,妳不是跑去畫攤看了一會兒嗎?我在其他攤上,看著看著,就買下了,不知道妳喜不喜歡-」

        「只要是哥送的,我都喜歡呀!」秀荷急切截斷他話語。好想知道,是什麼樣的禮物。

        秀桓自衣袍袖袋裡取出一條紅色髮帶,上頭繡著金色的花紋。

        「真是抱歉,妳送我意義那麼貴重的玉珮,我卻回以這般的薄禮,太說不過去。」他說著,語氣中不無懊惱。

        秀荷卻一把接過那髮帶,滿心歡喜:「好漂亮啊!這怎麼會是薄禮?我收下了,不能要回去喔!」

        回程的路上,只見秀荷不停拿出髮帶把玩,歡快的像是春天裡的雀鳥那般,快樂的心緒也感染了秀桓,讓他停不住的微笑。



        而這股笑意,延續到了夜間的此際。賞玩著秀荷為他祈福的玉珮,捨不得收起來。儘管在外奔走一日,依舊毫無睡意,他推開門,走到門外別苑裡的小亭,感受夜風的冰涼。

        站沒多久,便見披著風衣的秀荷朝他走來。

        「這麼晚了,還不睡?」他問。

        「哥不也是嗎?奔走了一天,晚上又赴了宴。」

        「冬日裡的安國寺,雖然沒有黃葉繽紛的燦爛,可白雪皚皚,別有一番莊嚴的美呀!」想起了美好的記憶,即使閉上雙眼,好像也能看見,那個充滿美麗靜好的地方,「以後,我們再一起去別的寺廟看看吧。」

        「不如,以後我們一起攜手,看遍天下的廟宇吧!」秀荷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眼光裡有大膽與不容置疑的堅定-唯有衣袖底下緊握著的拳頭,透露她說出這番話用了多大勇氣。

        面對秀荷近似告白的話語,他沒有立刻回應,只是溫柔的笑著,輕輕拍了她的頭,要她早點回房休息。

        一起…走遍天下是嗎?他不是不懂秀荷心意,但是,再等等吧!等他考上了譯官,等他一步一步向父親證明,不靠外在的力量,他也可以守護崔氏、守護秀荷。那時候,他會給出明確的答覆的。握緊手裡玉珮他相信,一定會有美好未來的。



        「真的…不能再多留兩天嗎?」一早,來到崔府裡丁香下榻的寢房,潤福依依難捨。

        看著畫工郎皺眉嘟嘴的模樣,丁香垂眸笑了。她何嘗不想就這麼賴在畫工郎身邊,但是她也明白,這種假期般的日子,終有回到正軌的時候。她答應過朴大娘,之後就會回去幫忙。朴大娘很是放任她,但寄人籬下,總是不能放縱心意、不顧他人的隨意生活。

        「不是說好了?畫工郎有空再來看我,湯飯舖得閒時,我也會來探望畫工郎的呀。」她柔聲說著。

        是呀,明明都說好了,這次分別,也不是從此不見的別離,可是…不管面對多少次離別,她還是覺得好不捨啊。

        跟秀荷打過招呼後,潤福與丁香穿過庭院走向偏門,恰巧看見崔府裡的樂工們正在庭中清理保養著各式樂器。她轉過頭瞥了丁香一眼,卻見伊人目光戀戀的望著某處,頓時,她心裡有了盤算。



        從來也沒覺得,崔府到全家酒肆的路竟然那麼短暫,短到她還捨不得跟丁香告別,就得轉身離去了。

        「進去吧。」站在湯飯舖與酒肆之間的小徑上,潤福道。多麼想抓住丁香的手不讓她離去呀,可是不行。儘管晨間往來的行人不多,但這裡畢竟是丁香住了好一陣子的地方,不能讓丁香難做人,於是只能故作瀟灑,要丁香快進屋去。

        「畫工郎-」

        「嗯?」

        「沒事,只是想這樣叫妳。」丁香微笑,向潤福揮手,「快回去,天氣很冷啊。」

        「好,妳也快進去,多穿點衣服。」她也揮著手,笑著品嘗心中那酸酸的捨不得,然後轉過身去。

        走沒幾步,她又回頭向丁香走來。

        「怎麼啦?」即使揮別了,也想多看著畫工郎的背影一會兒,因此不願太快轉身。

        潤福快步來到丁香跟前,覷著四下無人,握住了丁香藏在衣袖底下的左手。

        「要等我喔。」潤福說著那像耳語般的輕輕一句,凝望丁香一眼又笑了笑,然後放了手,轉身離去。

        望著畫工郎離開的步伐,丁香用右手學畫工郎那樣,緊緊握住自己左手。無邊的笑意隨著紅暈,蔓生她絕美的臉頰。

        天邊高掛著暖暖朝陽,看來,平安道裡的和暖日子,真的就要來了,對吧?



──

備註:

1
、這集有一大段我深深覺得分明是在上朝鮮史。關於科舉考試的部分還是得說明一下:對於古代中國人來說,科舉可能是改變自身地位的一個方法,但對朝鮮人來說卻不是這樣。朝鮮科舉分為文科、武科、雜科(包含醫官、星象、譯官等的考試),可是只有兩班貴族才可以考文科,藉此進入官場。第二個階層也就是中庶階層的人,只能考雜科,考得再好,也只能被冊封為正七品官職(朝鮮官職也分九品),無法進入權力中心。雜科跟文科一樣,也是每三年考一次,子、卯、午、酉年都是考試年,所以又叫「式年」。雜科有初試跟覆試(書上的確是寫這個「覆」,而不是「複」),初試通常在式年前一年的秋天舉行,覆試則是在式年春天舉行,各道考生只要在所在地考試即可,不必如文科、武科考生那樣進京趕考。

2
、戶籍法一度是維持朝鮮各個階級重要的國法,如果有看〈黃真伊〉(大約十六世紀)一定可以明白階級分野是多麼的嚴格。可是到了十八世紀的正祖時代,階級分野已經漸漸崩壞,風畫裡金朝年出身賤民階級,卻可以花錢買到兩班祖譜,假扮貴族,可見一斑。戶籍制度的毀壞會一直影響本文行進內容,故此說明之。

3
、朝鮮商人有分很多種,像老崔這種來往各都市的稱為「都賈商人」,而京城商人則是指專在漢陽做生意的商人。另外,還有像〈商道〉中林尚沃那種「灣商」集團,又是不同的結構。雖然這不是重點,但畢竟故事裡提到,還是解釋一下。話說,是否發現大崔心路歷程中有一段影射呢?科科。

4
、平城市的安國寺與其中數百歲樹齡的銀杏樹是真有其實,只是我不太確定平城市跟平壤的距離到底可不可以當日來回…XD

5
、經過十二集甜蜜調性洗禮,卻發現十三集有一大段都跟粉紅極光無關,是否覺得好莫名?話說大小崔畢竟是男二女二,並不是跑堂客串的角色,所以也該讓他們上場一下的不是嗎~
2009/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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