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萬喚終於滾出來的第三集,其實我一直覺得沒有爆點……但又不想讓大家覺得我在拖稿,(我每天日日夜夜都在反覆構思劇情啊啊啊~←此人真的是學生嗎?)所以稍微透露了第三集早已寫好的事情,結果無意間變成吊人胃口的感覺真是非常對不起呀~總之,我會繼續加油的,科科。



(三)

        跟著崔氏商團北行已經十餘日了,走陸路的速度比她想得還久,因為商團隨行人數眾多,兼之每到一個城鎮就會停留一陣,以補充糧草並且交換商貨,因此大大拖延了她原本預定的計畫。不過,真的走這麼一遭,潤福才發現北地山路之艱險難行,不是她一個人走得了,還是跟著商團一道出入為佳。

        越往北行,越感覺冬季就要近了,冷風劃過臉龐刺骨,她只有拉攏衣襟擋禦。

        「永福啊,看你這樣瘦弱,還撐得下去吧?」隨行團中的宋大叔見她怕冷的舉動,緩下步子問道。

        「還可以,多謝大叔關心。」

        「再走一陣就要到下個村鎮了,不如那時你去採買件厚點兒的衣裳吧!瞧你凍得臉都發紫了。」宋大叔好心建議。

        「好的。」

        加入崔氏商團,必須出示隨身戶籍牌,以證明身家清白沒有不法。由於怕顯露身分招來危機,兼之永福哥過世時,她為了紀念,偷偷把永福哥的戶籍牌留下來,此時正可派上用場。她用申永福的名義加入商團,所幸商隊的檢查並不嚴格,因此得以蒙混過關。

        走到村鎮,商團行首們開始下貨,隨行旅人們也四散至市集採買食物與所需品。潤福翻開錢袋,數算買一件裘袍需要花掉多少錢。忽然間,感覺有人凝視著她-這種情況,早在剛加入商隊時就已經發生,不過那時候她以為是自己病了多心,也不細究。然而,每次商隊停駐時,她都感到一股視線的追隨,這讓她起了警覺心。她一回頭,卻一無所獲,只見商團執事們正忙碌,哪有誰在看著她?

        「永福,你不去市集嗎?」宋大叔與其他的旅人正要離去,看潤福一人呆立,趨前詢問。

        「喔,我正要去。」她趕忙收回視線。

        當旅人都歸來,商團再度啟程時,天空飄起了雪。

        「咦,現在不是才秋季而已嗎?怎麼就…」潤福不解。

        「欸,你有所不知,黃海道以北冷得早,更北還有些地方,長達五個月江河都是結冰的呢!快點跟上吧,雪路不好走,小心點。」

        她奮力跟上。接下來的路程開始往山路走去,雪雨融在地上成為泥濘難行的泥漿,儘管路程艱苦,但過了山頭以後,就是平安道。一想到就快可以看見夢裡的人兒,雀躍中她竟然有些緊張了。正當她沉浸在思緒中,前頭的隊伍停止了,眾人一時譁然。前頭有個雜工跑來,「行首老爺說,必須得調頭。」

        「怎麼著,為什麼要調頭?」有人問。

        「前頭路坍了,人還勉強過得去,可馬匹和車輛就動彈不得啦!」雜工口沫橫飛著,「這可怎麼辦才好?這條路是往平安道最快的路了,不走這裡,就得繞遠路,一繞路,可不知又要花上多久時間才能回平壤?唉,我媳婦兒還在家等著我呢!」

        「叫你傳個話,怎麼就這麼多嘴。」一個衣著上等絹料、作儒士打扮的公子騎在馬上,朝潤福這兒行來。

        「啊!大少爺。」雜工一見來人馬上噤聲,趕忙又回到隊列裡。

        「各位,非常抱歉,前方的路商團無法通行,看來北行的時程可能要拖得更久一些。如果不願意隨商團繞路,現在也可以選擇繼續前行。願意跟隨商團者,請在原地稍待商隊調頭。」被喚作大少爺的男子劍眉星目,氣質高雅。望著男子,潤福眼前不禁浮起三停五岳分割線,啊,真是一張適合畫成肖像的俊雅臉孔呀。

        就在等待商團調頭時,潤福再一次感到那股追隨她的惱人視線。她著意尋找,卻仍是遍尋不著,這讓她煩躁。此時,經過她眼前的馬隊中,有個女子回頭看了她一眼。潤福抬頭回望,那女子卻把頭上的氈帽壓低,讓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不過,即使看不清面容,她也知道女子是誰。方才的大少爺,即是崔大行首的長子崔秀桓,而馬上的女子,則是崔家千金。一路上,崔家千金都戴著氈帽,使人看不清她的長相-雖然崔氏營商,較不在意禮教嚴防,因此讓女兒跟著商隊東奔西跑,但是未婚的女孩兒,輕易拋頭露面終究是不宜。這也是她選擇以男裝示人的原因之一。儘管知道不太可能,但還是好想看看崔家千金的長相呀!兄長有一副好的面容,那麼妹妹應該也美若天仙吧。作為一個畫人,對於美麗,下意識裡總有難掩的嚮往。



        沒想到這一繞路,就繞了近一個月!終於來到平壤府,算算,她不見丁香已有三個月了吧。眼看手邊盤纏幾已用罄,她得盡快去籌錢,才能再度上路。

        「永福呀,你接下來要往哪兒去?」崔府前,旅人們紛紛告別相處月餘的旅伴們。一行人裡,就屬宋大叔與她較為親近,因此他特地跑來問道。

        「我要去城外找一間全家酒肆。」宋大叔是個老實人,她也就不忌諱的講了目的地。

        「不在城內?那你知道往哪個方向去?」

        「嗯,不是很清楚。大概,往西南去吧?」當初聽檀園老師的朋友說,全家酒肆在平壤的西南方,但她沒機會問清確切地點。

        「如果是外城一帶我還熟,但以外城而言,我沒聽過全家酒肆。」宋大叔搔搔臉,一臉思索,「可是,平壤府西南大大小小的村莊不計其數,不知道地點的話,找起來挺費工夫的呀。」

        聽宋大叔一說,她也慌了手腳:當初搭船來平安道,憑的是一股想要逃離漢陽的衝動,什麼也沒多想。原本以為跟丁香一樣走水路,就不會出什麼差錯,誰知道遇上驟雨打亂了計畫,改走陸路又碰見山路崩塌,一拖下來,不但耗費了更多金錢,也拖延了太多太多時間。

        仔細想想,從以前她就衝動成性,想做什麼就去做,從不考慮後果。以往還有檀園老師幫她收拾爛攤子-想到檀園,她不禁糾結了-那些一起畫畫的日子,那些互相幫助而情愫暗生的日子,還有彼此之間共同的連結:她的父親日月堂……既然糾結,為何又要逃離?她不知道,太混亂了,無法說清。她只曉得,如果人生必定要有一個方向,那麼,她現在正往她想去的方向邁進。這趟旅程讓她明白,做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不計後果了,一步踏錯,失之千里,一個懊悔要用多少代價來彌補,她比誰都清楚。

        「所以,外城一帶確定沒有全家酒肆?」

        「是啊。所以你要從哪兒找起好?」

        「應該…得先在這兒籌點錢才能上路吧。待會我去市集的時候順便打聽看看好了。」

        宋大叔點點頭:「好吧,也只能如此。這樣吧,我家在城東的村口,你向城東市集問老宋就知道了。如果有問題,就來找我,千萬別客氣。」

        揮別了宋大叔,潤福依舊循著一路上籌錢的法子,靠著賣仿畫賺到旅費。時逾中午,她隨意揀了間食堂坐下點餐,準備吃過飯就上路。她坐在食堂裡觀察來來往往的眾生相,一邊想著待會該從何走起。在湯飯送來之前,隔壁桌的一番高聲談論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還沒聽說嗎?那小子,竟然以販賣偽畫而大賺了一筆,曾經窮得到處借錢的傢伙,如今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喔喝,真可笑啊!」

        「沒錯。枉費他也曾在圖畫署當過生徒,現在為了錢,竟然作賤自己,到處搜購仿畫再用高價賣出,畫人的臉都給他丟光了!」

        「唉,世道衰微啊!曾幾何時,畫人不再以自己的畫作為榮,竟然為了那點俗氣的理由,甘願拋棄畫人尊嚴,可嘆哪!」

        「我說,照這樣下去,朝鮮八道要再出現檀園、蕙園那樣的大家,可就難了唷!」

        兩人兀自情緒高昂地討論著,店小二端飯菜過來,使潤福無法聽清楚後續對話。

        不過,畫人的尊嚴是嗎?她轉頭看去,只見兩個穿著中人服飾的儒生正高談闊論,她聽了,嘴角不由扯開冷笑。如果,一個人連最基本的衣食需求都無法滿足,哪還顧得及什麼畫人尊嚴?如果,那兩個儒生知道他們極端稱頌的蕙園,如今正幹著丟盡畫人臉面的仿畫勾當,又作何感想?

        對此刻的潤福而言,即使知道自己離不開畫畫,即使知道自己還在意有關繪畫的一切,但她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熱愛畫畫了。畫畫變成一種生活中的不得不,是換取活命的手段。其餘的什麼藝術、美感、價值,對現在的她來說,都沒有意義。

        草草吃完了午食,又在街上買了些乾糧,她決定先往城外最近的郡縣去找。



        「全老爹、全老爹,有您的書信!」驛站信使人未來而聲先到,大老遠的就可看見其匆忙身影。

        「欸,來了。」天已向晚,全老爹放下手中酒杓,雙手在身上胡亂抹了抹,走出前屋接過了信。正要閱讀,又有客人來打酒,全老爹於是把信隨意塞進手袖口袋裡,不以為意。

        用過晚飯後,丁香在後屋收拾盤碗,東石幫著全老爹打烊。

        「唉呀!瞧我忙著都忘了,方才信使送來一封信呢,我給收去哪兒啦?」收完桌椅,全老爹想起了那封信,於是裡裡外外的東翻西找,偏生就是找不著。

        「有落在前屋嗎?」丁香聞聲,從後屋走來趨前詢問。

        「沒。剛剛收拾了前屋,啥也沒看見。」東石應聲,也走過來。

        「怎麼就不見了?我真是老了不中用…」正埋怨著自己,全老爹像是憶起什麼,「啊,在這兒哪!誰讓你偷跑來我口袋裡?」

        見全老爹從手袖密袋裡翻出信,東石與丁香相視會心一笑,忽然,又覺得這樣的場景太過溫馨,東石率先別開了眼。見老爹正要讀信,不想探人隱私,丁香轉身便要離去,卻被全老爹給叫住:「欸,丁香,等等!這是檀園先生寄來的信呢!」

        檀園先生?這番話成功地留住丁香腳步,她迅速轉身:「檀、檀園先生來信?」

        一聽是檀園的書信,她的臉龐瞬間綻放希望的光芒。難道,她知道檀園信裡寫的什麼,正是她日日夜夜等待著的?東石望向她那雙終於有了生氣的眸子,心中感覺微微的酸。

        全老爹把信展開,丁香一臉熱切地在旁等待著。信函內容很短,上面只問候了全老爹一家與丁香,以及,檀園過一陣子就會向朝廷告假,來到平安道。

        「算算日子,檀園先生再過數日就要到了!東石啊,你沒忘記爹說過的吧?」全老爹顯然很是興奮。

        「我知道,檀園先生是咱家大恩人,當初要不是他鼎力相助,只怕咱連個安身立命的屋宇都沒有。好久不見檀園先生了,不知他過得好嗎?」

        東石父子歡快地說著關於檀園的記憶,不過丁香全沒聽進耳裡。她只看見,檀園在信上說,就要來平安道了。心念至此,她陷入恍思……如果、如果,檀園要來,是不是,那人也會跟著來?一定是的吧?檀園先生總是會保護那人的,她可以這樣相信的吧?那時候她向那人提議一起走,那人卻說還有必定要還的債,為了她的安全,不得不先送走她。過了那麼那麼久,久到她得逼自己不要再期望,因為日復一日的失望真的太痛了。可如今,彷彿在長久的冰寒黑暗裡行走,終於遠方傳來一點希望的火光。如果可以,她希望能長出翅膀飛奔向那光亮,被灼傷也無妨,只要能見到那人一面,只要可以再見到她日思夜想的那少年臉容,那麼,這些日子的煎熬,就不算什麼。

        懷抱著這樣雀躍的心情,終於有一夜,她可以帶著小小的希望火苗,沉沉睡去。



──

備註:

1
、文中出現的戶籍牌,是因為朝鮮時代的戶籍制度參考明朝的里甲制,每個人都得把姓名、出身、籍貫寫在一個小牌子上隨身佩戴,以便小吏隨時查看。由於戶籍制度嚴格,身為女子的丁香當初雖然逃出金朝年家,但她的戶籍理應還是掛在金府底下,所以必須捏造一個新的身分,把新的戶籍掛在全老爹家,她才能遠離漢陽而前往平安道「依親」。而潤福選擇作為一個男子,行動比丁香自由,不過為了掩藏身分,所以冒用永福的戶籍牌。其實這裡有個bug:永福很早就死了,戶籍牌應該早就被收走或銷毀,但是…小說嘛,些微的誇張或不合理應該是被容許的吧?所以請當作小福把永福哥的戶籍牌偷走,日後剛好拿來冒用,反正商團檢查不是很嚴格,應該不知道永福早掛了這件事:p

2
、朝鮮時代把人分為四個階級:
        一、王族和士大夫(兩班貴族);
        二、中人,是天文、畫畫等技術人才的階級;
        三、庶人,農、宮、商階級的老百姓,又名良人;
        四、賤民,貴族士大夫和賤妾(奴婢或妓生、白丁即賤民身分的女子身為妾的稱呼)所生的孽子後代,應犯罪而被貶為賤民的士大夫後代、中庶階級、有錢的良人階級作賤役的階級,當時朝鮮時代最低賤的地位也是被人歧視的階級。
潤福屬於中人階級,但事實上,階級從母,如果以徐潤生母是個賤民階級的藝伎而言,徐潤應該是賤民。丁香跟金朝年也是賤民階級,只不過後來金朝年買了兩班貴族的譜牒(祖譜),假裝那是自己的祖先,開始假扮兩班,以免被人瞧不起。由此可見,朝鮮時代的階級分明,有時候甚至很殘酷。

3
、以上的背景小常識,均來自於維基百科。
2009/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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