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半夜，突然想用手寫些什麼，於是找出舊時的日記本（是的，寫了多年還沒寫完）。日記本的裝訂頗有問題，寫到中間就開始脫頁，為了避免脫頁情況加劇，所以後來都懶得寫在日記上。大學以後習慣拿筆記紙寫東西，寫久了，就忘記有日記本的存在。大一下開始玩鮮網，那時候部落格才在國外流行，blogger一詞是在商周上看到的，台灣還沒有「部落格」的譯名呢。鮮網的介面不太好用，大二下轉戰到新興起的無名部落格－那時候只要在無名bbs掛滿五百小時就有500MB（是這樣嗎？太久遠已不可考）的相簿容量，該時恰巧發起女神燒，於是把部落格經營成粉絲俱樂部。不久以後習慣無名，就慢慢拋掉鮮網了。從那時起就一直使用無名到現在，即使無名經過風風雨雨、即使因為害怕無名哪天掛掉因此在痞客邦弄了備份，還是以無名作為重要據點。
扯遠了，我要講的是我的陳舊日記本。我以前好迷戀寫日記這件事，從國中開始斷斷續續的寫（一成不變的學生生活其實沒必要天天寫，當然一部分也是因為懶散），累積了一定數量後回頭去看，往往在日記本上撿到舊日往事，一個不小心就會掉進回憶裡。寫了兩本以後，已經是2001年，於是在誠品買了現在這本，結果因為網路興起，不到一公分厚的日記本寫到2008還只寫了快三分之二，有時候一年甚至只寫了一篇。一瞬間，就從十六歲走到了二十三歲多，不過半本日記本厚的生活。我的這些日子都遺落到哪裡去了呢？朋友說起小時候的往事我往往是噤聲不語的，聽別人說起小時候的戲劇電影卡通，本來應該是共同記憶的，我卻好像不活在那個時代裡。老花有一次說了句「妳說過妳都記不太清小時候的事」，當下我非常同意，但是後來我不斷回想這句話，我實在不太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不過大概是因為如此善忘，我才會需要日記本或部落格吧。
有時候想起某事，如果電腦開著，就非得寫下來不可；手邊有紙也好，或潦草或端正的寫下該時心情。跑題也沒關係，寫不清真心也不要緊，畢竟不是報告不是論文，無須要對誰交代。寫下來以後，就像清空了電腦裡的暫存檔一樣，把一切儲存進大腦的某個抽屜裡，然後安心的用清爽空白的心情去面對下一刻－也許是因為如此，漸漸變得善忘，不過往好處想，可以不念舊惡不計較舊傷，活得比較沒有負擔。
國中高中的事情有日記們佐證，即使記憶得七零八落、沒有時間順序，總還是有許多畫面存在，雖然要回想還是需要時間。可是小學時期的事完全以畫面感跳躍地散落在腦子裡，必須使用關鍵詞才能提取相關回憶，而關鍵詞要如何設則是個謎。總之，要我好好的說明幾年級發生了什麼事、那時候喜歡什麼東西，真的太難了。
上禮拜堂弟輝輝騎摩托車出了車禍，鎖骨斷了。趕去醫院探視以後傳簡訊告知堂妹鈞鈞－雖然我們三個名為堂姊弟妹，但事實上我們同年生，分別只差十七天跟四個月，從小一起長大，一直是以親人的身分用朋友的感情相處的。可是我也想不太起來兒時相處的記憶了，國中彆扭時期跟輝輝變得不太有話說，後來生活圈各自不同，到了現在，雖然有情感上的關切，可是話題變得太少。跟鈞鈞倒是不同，大概都是女生，總是有很多小秘密跟大八卦可以交換，一直到現在，家族聚會我也會捨棄我家腦仔硬是要跟鈞鈞坐在一起嘰嘰喳喳，兩三個小時下來話沒停過，其他家人總是用好笑的語氣調侃：「她們兩個感情會不會太好？」下禮拜就要過年了，想到全家二十人又可以聚在阿嬤家小小的廳堂吃飯聊天聚會玩鬧，就覺得開心！
其實過農曆年這件事在我心中的定義一直在改變，我也在適應這樣的改變。小時候家人們都住得近（六家有五家住在同一個里，即使是鈞鈞家也在板橋），老家本來就在板橋無須返鄉過節（我以前總是戲說「走到巷子口的阿嬤家就是返鄉了」），加上阿公還在的時候總是要求每個禮拜天各家要輪流到阿公阿嬤家煮午晚餐，全家一起聚會，所以家人們是時常可以見到面的，感情也緊密融洽，我、輝輝跟鈞鈞是家裡頭三個孫兒女，從小跟伯叔嬸嬸都親，開玩笑什麼的都沒距離。沒事的週六我們三個還會一起跑到阿嬤家過夜，看玫瑰之夜的鬼話連篇，邊鬼叫邊笑鬧，一邊央還沒結婚的小叔叔煮加蛋的肉骨茶泡麵當消夜。
後來，小叔叔結婚了，四叔小叔相繼搬離阿嬤家；後來，阿公爸爸都過世了，阿嬤也搬離三樓的大房子，搬進隔一條巷子的一樓小房子。再後來，小叔叔闔家搬到台北去了，週日之約早已取消，最近，連四叔都搬離這個里了。家人們只有在重要節日才會聚在阿嬤家，於是其他後出生的堂弟妹們沒有從小每週跟大家相處的經驗，小團體間的親密還是有的，整個大團體間卻沒那麼親熟了。不過，因為曾經的每個週日中午晚上聚會，「過年」對我來說並不等於跟家人們好久才一次的尷尬會面，而是「可以非常非常晚睡」！晚睡這件事對兒時的我魅力極大，因為小學時期我爹總是逼迫我們十點半就得上床睡覺，所以過年時可以玩鬧到凌晨十二點甚至一點，這真是迷人斃了！
年紀漸長，再也沒有「上床睡覺時限」這種事，大學時期為了趕報告，寒暑假借了好看的小說捨不得入睡，熬夜晚睡所在多有－但不能被我老木發現，不然惹毛老木日子難過。「過年－晚睡」這個連結慢慢被斬斷，春節的電視節目又是一年之中最難看（我真的痛恨新春特別節目，通告藝人在特別節目講的東西往往言不及義，玩的遊戲無聊到慘不忍睹，無趣到令人發昏），而且過年前必須大掃除，冬天那麼冷還要爬上陽台用水跟菜瓜布刷洗一根根鐵窗或是撩起褲管洗廁所，這些事對懶散到有剩的我而言都是折騰，搞得我越來越不喜歡過年，因為新的連結產生了：「過年－無聊＋累死人大掃除」。就算上線想找朋友閒聊，喜歡的友人們偏偏都返鄉去了，面對MSN上一片小紅人，也只能興嘆。
可是，時光跟我的記憶一樣，容易從指縫中溜走。當四叔一家搬離原地以後，從此走在巷子裡再也不會與四嬸或堂妹們相遇，感覺還是悵然的。而當輝輝車禍訊息從阿嬤家傳來，整個家族聯播網瞬間活絡起來、全家人都為了這件事奔走：四叔小叔先從公司趕到醫院陪三嬸處理相關事宜，我跟腦仔和鴻（輝輝弟）陪著阿嬤一起趕到醫院等待開刀，鈞鈞、四嬸跟我老木透過電話聯繫不停關切，小嬸晚間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去探望。我後知後覺地才明白，其實，家人間能夠如此緊密，是靠著昔日每週聚會聯繫的情感；而過年跟各大節慶的相聚，則是現在我們維繫情感的方式。於是從領悟的這一刻起，我又開始喜歡過年了。
也許日後我會繼續當一個善忘的人－看著舊日記本的當下，立馬興起「隔天一定要殺去誠品買一本新的日記本」的念頭，但後來我有醒覺：還是不要浪費錢好了，眼前這本說不定寫到2018年都還沒寫完咧！也許我也會找到新的理由去喜歡或不喜歡過年，然而那又有什麼要緊的呢？記不記得什麼事件對現在的我而言，好像也沒有那麼重要吧！重要的是，情感持續存在；重要的是，喜歡的家人朋友們現在都還在身邊，可以一直創造新記憶，那就好啦。
（我難得沒有跳tone也沒有胡說八道的好好寫了一篇長長的日記，是否覺得我好值得鼓勵？！噗～）
2008/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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